14.

  他們真的去了義大利餐館。

  就在他們將檔案放在於卷宗夾相對龐大空曠的紙箱中,象徵性地移交給專案小組之後。

  不是權貴才負擔得起的高貴餐廳,但料理終究是遠近馳名。推開嵌有玻璃的典雅木門,遠在與店主打招呼的長官幾步之後,Keelson告訴Postton,去兩個街區外那號稱真正的高檔餐廳的名流才是冤大頭。


  「Melini Granaio Chianti Classico。」甫落座,Carper二話不說,義大利梅利尼康場羅馬傳奇頂級紅葡萄酒的名字滴溜出口,同時,「請換成貴店自釀的招牌葡萄酒──你得考慮單寧酸。而且你別忘了我們等等還得回去辦公室。不要瞪我,三餐之前人人平等,所以你的權威在這裡不受用──喔,菜鳥,這裡的披隡是能夠讓你忘記工作煩憂的美味!」邊熟練地替主管向侍者點餐,Keelson邊說。

  「喝不完你可以帶回去。」Carper纖細骨感的的指節敲扣桌面,聲音不太響,剛好適足的說服力。
  「卑鄙的手段不會永遠有用。我寧可得罪一打警察也不願得罪半個醫生,尤其是你的。」聞言Carper雙手一攤,難得地放棄爭辯。

  Postton感到自己似乎進犯臨界點,再難為了禮貌去掩藏那彷彿置身於異國的隔閡感。那兩人的對話他從未銜接得上,好似那是他習之多年的第二外國語,一個字一個字分開還了解意思,串在一起偏偏轟然瞎聾。

  在這兩個依然可稱為陌生的工作夥伴前,在這塊剛踏足不到三個禮拜的土地上,就算訴述的是同一種語言,於他,真的猶如飄零異國,所聞所見竟如覆紗的曼麗女郎般,太過神秘綺幻的氛圍,只能突顯出他的孤弱與卑微。然而,這個時刻,對於自己的感受,他實在無法相信語言的表達能力,或者他自己的表達能力,能夠適切地平宣他的恐慌。


  因此他只能就著意式料理的騰著熱氣的香芬將他孤立無援的澀一起吞下,然後看著他的兩位新同事,將他微薄的自信與自在一點一滴地吞噬入腹──儘管他知道,真的,不該這麼想……



* * *



  Postton指尖挑開紙片,薄薄一頁便已載滿太多謎題細節。隨著前輩遄飛的字跡,腦中輕易調索出犯罪現場的聚光特寫。

  手中的案件是遺失手指案卷宗的影本。正本早已隨調查權移轉遞交,但腦海裡令他冷汗直流的瘋狂笑聲、牆上黯跡乾涸的觸感,彷彿還粘在手上,使得他將口水一再吞嚥,下意識地搓揉指尖,不過為了確認那濡冷只是汗沁,不是血殷。

  Postton此刻正窩縮在尚未完全熟悉的新居,老式公寓的陳舊家具與磨花而泛白的木質地版多少折抵掉一些喬遷的陌生與恐慌,但那一再被主人刻意遺忘的行李紙箱,一口口承載著過去的記憶,只能僵直著倨傲的身軀,徒枉地矗駐客廳、餐廳、床畔,從一個個裝容物退化成擺設。只僅幾個裝有換洗衣物的紙箱拆了封,幾件因為挑選搭配的緣故連帶不小心拉出的衣物像內臟般垂危狼狽地掛在膛開邊上。

  如果Postton此時自所有的思緒中抽出身來,好好瞧瞧這居住空間的環境,他鐵定會在腦海中望見他的主管以趨近冷蔑的微笑說:「你對於生活品質水準的維持正表現出你的不成熟、欠思慮;你在忽略整理這件事上面暴露出你所有的弱點,關於心緒整頓的困難與欠安定……」。

  Carper真的會這麼說麼?他不知道。一來,他不會真的去問,將這個猜想付諸現實;二來,這是他自己相信的,屬於Carper的形象所會帶出的論點。那可以輕易相信倚靠的萬仞高山,冰冷而,如此銳利。

  Postton只是乾瞪著那幾張因翻印而成了黑白的A4大小現場照片,讓那日涸黑的血漬向他漫來,再經過他潛意識的深入刻畫,演變為自他手中展開屠戮的痕跡,演變為,那是一場他自導自演的殺略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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