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偶像放課後的危險地帶?
自從上一次插花社太過強大的視覺刺激之後,我遲遲未敢提起勇氣再去參觀其他社團。
直到我為私人因素假借各種理由進入學生會,成為活動攝影後所得到第一個任務,才重新思考社團這個領域。
那天,誤認開會日的我放學後急急忙忙來到學生會辦公室,理所當然見到的是格外空蕩。
正自搞不清楚狀況而傷腦筋時,背後傳來綠山會長的聲音。
「啊,今井、你來的正好,有件事情想要拜託你幫忙。」
說是為了讓新生更快融入男子高中的生活,希望能藉由同是新鮮人的觀點,在學生專欄上開個現有社團的專題報導。
隨手翻閱會長借給我沉厚的社團資料,有些苦惱。畢竟版面有限,社團無窮啊。
會長似乎知道我的想法,他說:「學生會裡有不少成員也有參加社團,可以從這個方向開始。」
靈光一現,我連忙問道:「那麼,王學長有參加社團嗎?」
你問我為什麼會這麼熱切於王學長的資訊?
開玩笑,才一入學,有關王學長的傳說即在新生之間廣為流傳──充滿著傳奇性(眾說紛紜而光怪陸離、幾不可考)的校園偶像偏偏又這麼神秘(彷彿擁有瞬移捲軸或一身神隱絕技),難得的訪問機會怎麼可以放過?
此外,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如果我訪問他,就能名正言順的拍照。而他的照片不論腐女界還是正常少女市場的水準,黑市價盡可飆到千元以上;他的近身報導,不分校內外皆為之風靡。如此一來,不僅是學生會的任務,連我的生活費都有了著落。這當然就是我主動提出要當活動攝影的主要原因……之一。
綠山會長面現微笑。
「啊,他啊?學弟,不錯的開始喔!」說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這種反應,表示他有參加社團的肯定回答嗎?怎麼感覺怪怪的?
在綠山會長寓意不明的鼓勵下,我費盡千辛萬苦、繞遍整個校園、踏破鐵鞋無覓處,終於經由綠山會長提示,在學生會資料室中(還在學生會辦公室裡)找到王學長。
(會長,知道的話要早說啊,跑完整個鳳林校地會往生的啊!)
他人現在躺在窗檯邊整排的資料櫃上,讓午後斜陽輕輕撫著他那如同精美瓷器光滑的肌膚、大理石精雕細琢般的側臉輪廓,再頑皮的順著長長的眼睫毛溜掉……
他,在睡覺。
根據其他好心的學生會成員所傳授經驗法則──
「王人真的很好、很好喔!不過要記住,千萬不要得罪王,更不能打擾他的睡眠、王,人真的很好……」
我只得謹遵前人教悔,留紙條提出訪問請求。
(我說啊,那個前後矛盾的論點與一再強調,是怎麼回事?)
隔天,放學鐘聲一響,王學長端著他那一貫的冷漠表情,站在一D教室外。
「你看!王學長耶!」
「站姿好端正喔、超帥的!」
「他怎麼會來這裡啊?」
而當事人理所當然地引起騷動又純然無心的視若無睹,這又是所謂校園偶像的氣魄?
我連忙收拾書包,來到門邊。
「啊,王學長、我真沒想到你會答應接受我的訪問……」
「嗯。」
(就這樣?)
他一見我出來,俐落轉身,邁步就走。
「那個,我可不可以先請問一下,王學長參加什麼社團啊?」
「嗯……。」
同樣的內容,真要說差別的話,就是拉長了八分之一拍。
這,該說是酷,還是機車?
不過,光是瞧著王學長高挑纖長、比例美好的身型,舉手投足間乾淨俐落的風格所形成的優雅美感,就足以令所有人如癡如醉了……
啊啊,好帥的背影、好帶勁的行姿啊!
「到了。」
「咦咦!」手忙腳亂的掩去垂涎醜態,抬頭一看──理化教室?(傳說中危險的放課後、學長的秘密花園取景現場)
王學長將書包隨意一放,拉出板凳。
「坐。」
依言坐下,打量室內,忽然緊張起來。
(為什麼只有我們兩個人啊?)
王學長不發一語,拆下錶帶,沿著前襟緩緩扭開扣子。
(什、什麼樣的社團活動要這麼做!)
「學長、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我結巴著、慌張站起來。
垂頭的姿態使眼鏡略為滑落,飄散的纖柔流海藏不住瞳仁幽亮,長睫半掩更顯性感。
「脫衣服。」
「什麼!」
我緊張地看著不為所動的學長。
「真的、要嗎?」
視線相接,時空彷彿瞬間凝結,整間教室只剩下夏蟬放肆的喧囂。
望著那雙從未退縮的淨直雙眸,我抖著手,摸向鈕釦……
(怎麼也解不開啊!)
嬌羞不已的,衣襟半敞。
「你幹嘛?」
「問、問我做什麼、你不是要我……」
「我脫我的,你幹嘛?」
急調腦內記憶再生,他方才那句「脫衣服」,確判只是單純說明他那一目了然的舉動。
(靠!你多講幾個字會死啊!這樣我很丟臉唉──)
王學長脫下制服襯衫,將穿在裡頭的T-Shirt衣襬拉出,正當我以為他會繼續脫下去時,轉身至冰庫拖來一大包印有知名連鎖超市品牌的超大塑膠袋放到桌上,一一取出內裝蘿蔔、蔥、豬肉、鮮魚……
生鮮食材!?
「王學長,你要用這些做實驗嗎?」真有科學精神啊!
「太浪費了。」
「啊?」
「喂,反正很閒,這些你洗。」
什麼跟什麼啊!帶人來參觀,怎麼是讓客人工作呢?正想要反駁,只見學長打開書包,將繡有古典圖案、色調高雅、品味不凡,一望即知價值不菲的長條型布包放在桌上,緩緩解開繫繩。
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需要如此高貴慎重的保管?手裡洗著蔬果,心裡邊這樣想著。
纖長的手指輕柔滑動,撩開布料的動作好似撥弄琴弦,乍時銀光流洩。
銀光?
仔細一望,我不禁暈眩難立。
布料上一字排開的是各式各樣寒芒閃動的,蔬、果、刀。
將腦內畫面倒轉,刀子在布包裡;布包,則是從書包內取出……
──你這堆凶器難道是隨身攜帶的嗎!
(難道、光明正大攜用違禁品、又是傳說中鳳林書記的特權!?)
王學長看著眼前景象,唇角勾了個滿意的弧度。
(我、我求求你、別深情款款地撫著刀刃啊!)
他揀了其中一把,輕薄鋒銳的刀身熟練地在指尖翻轉,那高超的技巧與靈活度彷彿耍弄活物一般。隨而,親切向我微笑。(手上拿刀時我寧可你不要笑!)
「蘿蔔。」
我不禁抽著嘴角,戰戰兢兢將洗淨的蘿蔔遞上,瞬間!王學長的眼鏡綻放狠戾光芒、一刀刀削向蘿蔔的是多麼流暢而無絲毫浪費的精確,快、狠、準三字訣完美兼備,更將大刀闊斧、江湖鬥毆所望塵莫及的暴力美學發揮至極,手起刀落,是那麼樣的驚心動魄、卻又美的令人窒息──
那完整剝離、薄如蟬翼的蘿蔔皮;塊塊大小全等、猶勝壓模而出四方端整的蘿蔔丁;彈跳飛舞、長短合度的蔥段;削去魚鱗的果斷與俐落、去除內臟骨骼的乾淨確實、割離成片的神速與拿捏、足可媲美專業壽司師傅!
在王學長背後,我彷彿看到了自混沌黑暗中、宇宙初生時那剎那燦爛壯麗的光輝,各式食材如星子般放射而出、歡沁地飛旋舞動……(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快刀手阿飛?)
華麗優雅地處理完所有生鮮食材(其間換刀無數)王學長振臂一揮,將四指所挾三柄鋒刃上附著的汁液甩脫,絕美的姿態彷彿斬殺完畢、懷抱著敬意使敵人體液最後一次揚舞,隨後,手裡純白的棉布穩穩按上刀刃,鄭重而沉緩、確實地擦拭,彷彿儀式的終了、最肅穆的一刻──
「了結──」
「呃──學長雖然我是門外漢但用過的菜刀應該不是這樣保養的吧?」(為什麼這讓我忍不住一直聯想到犯下驚悚無比駭人聽聞刑事案件的變態殺人魔?)
王學長維持收刀的姿勢,垂頭抬眼。
「我希望讓我的刀們可以多感受一下這光榮的時刻。」
這時候句子倒長了……不對!這、這是什麼邏輯發言!
正當我錯愕無比之時,理化教室的門被推開了,書卷氣息濃厚、頂著粗膠框也難掩飾黑眼圈的厚重鏡片、驚惶失措的學長闖進來,生生目睹這血腥無比慘無人道的一幕。
插個提外話,天底下戴眼鏡的人如過江之鯽,但沒有哪個的氣質能夠沾上王學長一點靴角。(對,不知道為什麼,王學長穿的是黑軍靴)
「啊……王同學──」當我以為他要以難符合他外貌的音頻尖叫「殺人啦」時,卻一個踉蹌起步奔進來,在撞上王學長之前險險停下,十指緊緊交握、媲美少女漫畫眼睛病態地佔去臉部三分之一、水汪汪星閃閃的燦然崇拜眼神以一種小型爆炸的氣魄綻放。
「王同學──喔天啊這真是──真是你真的救了喔木嗯!喔不、偶在說什麼、」眼鏡學長以足以吞下舌頭的力道嚥口水,「應該說太感激您了、您完美精湛的刀法再次解救了我們的生命安全──」
刀法?
生命安全??
努力閃避令我感到無比囧囧有神的雙眼,費勁地將視線對焦,終於瞧見那雙手紮滿了繃帶,就這麼緊緊一握搞不好等會傷口裂開又要包成木乃伊。(這位道友是怎樣驚天地泣鬼神的刀法可以讓任何小傷攻無不克、萬事ok的ok繃被徹底鄙視不用?)
「……嗯……」一反俐落無比的收刀動作,王學長慢半拍地應道。但眼鏡學長卻不以為意、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
「王學長、請、請讓我代替敝社向您致上謝意──」
等、等等!
「呃、抱歉打個岔──學長,請問您是哪個社的?該不會是──」
殺人研究社──我費了不少勁才把這個詞擠回喉嚨──雖然我們是財團成立但好歹也是正派經營以誨人不倦為宗旨的學校。但經過小鳥同學那慘痛的經歷之後,我依然無法不往匪夷所思的方向推想。
聞言,眼鏡學長誇張地跨開腳步,一手叉腰、一手戟指擎臂舉天,就在此時,好幾名額際綁著各色毛巾、手上纏著繃帶的學生們也趕到現場、以謎樣的姿勢各就各位。
「我們是──」邊說還邊換特攝偶像破死,「鳳林最熱血的──」
「家,政,社──」
從頭到腳外顯特徵跟行為表現無一不出典型宅咖的社員只差沒喊出鳳林戰隊萬歲或者是各自上前來段Solo破死秀自我介紹一番。
(那出場時間點與走位巧妙精準到彷彿有名導指點還蕊過無數次。)
不對!
你們家政不行好歹也要培養醞釀一下溫馨氣氛啊要不然學小鳥一樣插插花你請這個跟傑克一樣(我是說英國倫敦那個,不是你想的臉帶刀疤的怪醫)的傢伙來坐鎮是安什麼心眼?沒的弄得跟沉默之丘一樣驚悚!
「喂──你們這幾個渾小子、」遠遠地,傳來渾厚的流氓腔咆哮,幾個還沉浸在特攝戰隊青春熱血氣氛當中的社員隨即列隊面王學長立正站好,媲美向希特勒致敬的納粹般姿態筆挺氣質偉岸,行禮。
而身旁的王學長抄過放在桌上的書包與襯衫,隨性往肩後一搭走到窗邊,想起什麼似的半偏過頭。
「那,掰。」單手一撐翻窗而去,背影說不盡的帥勁讚不完的瀟灑──
喔~~學長好帥喔──
「不對你看清楚這裡是三樓啊啊啊啊啊啊啊──」
(現在喊也來不及了吧)
啪地一聲巨響,手持超大折扇,穿著體育服,頂著平頭、墨鏡唇上還留撮鬍子遠看像討債公司近看簡直是黑幫老大的男人也踏入這標榜著邏輯理性但現場飄蕩著濃郁邏輯渾沌氣氛的理化教室。
「喂──你們這幾個渾小子、今天還是、又是、依然是關東煮,食材準備好了嗎?」
現在是怎樣?送走了開膛手又來個圍事,一個好好的社團活動需要弄到這麼僵嗎?
「回、回高木老大、都、都準備好了!」
啪!
「在學校叫我老師啦!死小子──要我說幾次啊、腦袋灌漿啦、難怪關東煮教十次還學不會!」那個叫高木的男人爽利地賞了發話的眼鏡學長一紙扇。
(出了學校就叫老大嗎?──這個身分的正當性如同方才的王學長一般充滿了謎團──)
不對,關東煮──為什麼要學這麼多次啊!
這、真的是家政社嗎!根本就是殺戮戰場斯巴達教育啊你們、教新進學弟怎麼有信心有膽加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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