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級,清水無配對。
背景:TDK之後。
警告:自創角色有。


  有一種說法是,高譚市向來待紙醉金迷的夜裡才緩緩甦醒。

  惡念也隨之萌芽,犯罪虎視眈眈。

  好比今晚。
  高譚的摩天大廈頂樓正舉辦著一場現代奢華的晚宴。無數政商名流、紳士美女齊聚高空,在迷人的夜景中舉杯碰撞,笙歌起舞。

  旋過無數空泛的弧。

  對Bruce Wayne而言,不過是一個過程繁複又無聊到窒息的夜晚。

  然而,幾聲響亮的爆裂聲,酒會愉悅的嘈雜氣氛在瞬間抽離,整個會場彷彿呈現真空狀態。

  所有的政商名流搖晃著早已被股價與腐敗墮落填滿、微醺的腦袋,在槍聲響起的瞬間驚醒,各個精心妝點的臉孔所流露出的神情,彷彿隱約為還沒享夠的宴樂憤恨。

  Bruce同周遭他人期待一般雙手抱頸,乖乖蹲到地上發抖。當他確定沒有人會再將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時,藉恐懼的偽裝,他不著痕跡地仔細估量當前情勢。

  持槍的綁匪共有九人,當中Bruce不由得注意的,莫過於套著小丑面具、惟一一名身穿西裝的男人。這人遠落在一樣帶面具持衝鋒槍開道的同夥之後,緩慢走進舞池中央。

  「這棟大樓已經被我們裝上炸藥,」為首持強大火力的小丑大聲道,「不想死的話,付錢買回你們的命吧!」眾人聞言盡面面相覷,綁匪見狀往天花板一陣亂射,立刻在大廳內掀起一片驚恐巨浪。

  殿後的西裝小丑抓著自動手槍的姿態彷彿手中的殺人兇器只是微不足道的玩具,渾身上下彷彿每個關節都高調地說明他的漫不經心。他走到開槍威嚇的同伴──Bruce相信他就是首領──身旁懶洋洋地說道,「你要就找個冤大頭往他腿上開一槍,不要浪費子彈。」聲音並不響亮,但這句話背後那隨隨便便的口氣,卻彷彿在人質中投下震撼彈。
  只不過首領並不領情。或這聽來更似羞辱,他將槍口捅向西裝小丑的下巴,「你做你的工作,不要多嘴。」
  「真的就是──沒必要橫生枝節。要是一不小心流彈打死人,我們能分到的贖金會減少耶。還有,在搶到錢之前,我相信『他』不建議我們內鬨。」這次音量降低不少,但Bruce離他們不遠,訓練有素的聽力更發揮得十分完美。

  這句話讓他證實了心中的懷疑,這個西裝男並非JOKER本人。儘管幾分鐘前,那散漫隨便的態度、與他人不成正比的火力都幾乎使他相信。然而綁匪所無法預料的是他見過真正的JOKER;而JOKER並不屑於隱藏他可怕可憎的容貌,更者,他更享受傷殘為眾人所帶來的威嚇與驚恐。

  小丑們在人質間穿梭,搶奪一切通訊設備以及珠寶首飾後,隨機地抓起一旁的賓客,嚇問他願意花多少錢贖回自己的性命。
  一名小丑打開筆記型電腦,顯然正在登入網路銀行查詢餘額畫面。
  此時,大廳門又打開,一組扛著通訊器材的人馬進來,就地架設攝影機,完成後隨即離開,應該是留待外側看守。

  整個行動在Bruce眼裡像場鬧劇。
  首先,現在是晚上,跨行轉帳系統縱使依然可以使用,實際入帳時間卻會是隔一營業日晨間八點,因而無法顯示結帳之後至次營業日這時段任何入帳紀錄。倘若綁匪足以使用國外銀行帳號並確保警方難以追查,或者任何可使他們即時確認收到款項的手段,其所擁有的犯罪能力與資源絕對不可小覷──但擁有這般能力的犯罪集團,又怎麼會編排出如此可笑的綁架行動?

  智慧型罪犯最不可能選擇的就是充滿過多變數集體綁架勒贖。會這麼做,這幫匪徒要不是沒腦袋,就是膽大包天、瘋狂而危險。
  他們打算在這裡找什麼?這裡所有的人窮得除了錢什麼也沒有。Bruce內心嘲諷著,同時努力不要扯動嘴角。他瞥見西裝小丑不知何時轉頭,看向他。Bruce連忙伏低,表現出來的剛好是「我怕得要命但我依然該死的好奇」。

  不論如何,西裝小丑已經走過來了。

 「喔喔,看看我們有什麼,Bruce Wayne耶!站起來。」
  Bruce依舊半趴在地上,神情彷彿過度驚嚇而一片呆癡。

  西裝小丑仰天翻了白眼,他空著的左手地比向掌中槍枝,「如你所見,這是槍,」他耐著性子不無諷刺地說明,「我想你不會願意拿你的大腿證明裡面有沒有子彈。而,我說──
  「站起來!」小丑突然大吼,一旁不少人質受到驚嚇,見狀小丑笑起來,槍口隨著顫動亂晃,彷彿不記得掌裡捉的是足以致命的凶器。這說明了敵人行動難以邏輯預測,危險性也就更高,使得Bruce內心益發警戒。他用發抖的大腿佯裝費力將自己撐起。

  「你不怕……蝙蝠俠嗎?」
  「之所以選你就是因為,我不相信蝙蝠俠會來救你。」小丑笑道,「我記得你跟蝙蝠俠不共戴天?」
  聞言,Bruce張口結舌,一會才連忙說道,「──你應該知道,財富需要年歲累積,你看我這麼年輕,能有多少錢?」他刻意用眼神暗示對方看向一旁幾乎要將鑽入地下躲起來的中老年肥羊們。
  「對我來說,你就夠了。過來,我有項任務給你。」
  除了傻不愣登地當頭待宰羔羊外,有什麼任務是腦袋空空的浮誇纨絝子弟可以幹的?Bruce心裡暗自嘲諷。
  儘管無法確定綁匪企圖,但就目前狀況能夠離人質越遠越好,他在槍口準心籠罩之下磕磕絆絆的腳步,小丑同夥將自己粗魯地拖拽過去前還摔了一跤。

  「你想去哪?計畫裡沒有這一項!」首領見狀,大步過來揪住西裝小丑喝問。
  「放心吧,我只是帶他去玩玩,我會準時回來。」
  「不准!」
  「打我啊?甜心?」西裝小丑對著他揭開外套。不知為何,首領頗為忌憚地稍退一步,放開對方衣領。
  「滾!」

  首領對同夥打個手勢,得到允許後西裝小丑便將Bruce領至嚴密看守的會場入口。途中Bruce再度絆倒在地,差點將歹徒手中的筆記型電腦撞翻,因此肩膀狠狠吃了一記槍托。

  「你想要做什麼?」Bruce用顫抖的嗓子問道。
  「你很快就會知道。」


  會場外陰暗的走廊上,每個出入口由兩個蒙面匪徒持槍站哨,相當大的陣仗。Bruce不禁開始將整個事件往國際恐怖份子的方向懷疑。但又有點不一樣。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

  拿槍的姿態不一樣。

  綁匪為避免留下線索,除了全數戴上橡膠小丑頭套外,多半以手勢溝通。然而肢體語言沒有那麼容易隱藏抹消,憑藉著拿槍的姿勢,Bruce可以很快地讀出各種有用的線索,包括該成員的經歷、在組織裡的地位。會場裡面的那八個人姿態並不一致,唯一的共同特徵是動作幅度大且誇張,有的甚至將槍托抬過心口,不過效果十足。會場外把風的人比起來收斂多了,行動也更為一致。
  顯然在這整起事件當中,綁匪起碼由兩路人馬組成──他前面的這個西裝小丑是哪一黨?



  西裝小丑將兩人領到一間十分豪華的休息室──名義上是這樣,但這休息室誇張到中央還擺上了King Size這樣一張奢華床鋪之後依然不減寬敞。

  西裝小丑示意Bruce在床尾坐下,自己則是在對面的沙發落座,姿態十分做作浮誇。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Clown,職業也是。我痛恨蝙蝠俠,因為他創造了JOKER這個爛角登場的舞台。而JOKER這個濫用小丑形象製造恐懼的混蛋,讓以散播歡笑為業的小丑們失業,讓我操他媽超不爽。」不曉得該說平板還是麻木,聲調中絲毫不帶起伏。
  這段莫名其妙、毫無邏輯的發言讓門口的匪徒冷笑起來。
  「那群肥佬給你多少錢?」Clown瞪著眼前的花花公子問。
  Bruce不禁一愣,一會他才發現西裝小丑說話的對象是在門口把風的同夥,因為那人回答了。
  「閉嘴。做你的事!」
  「你們這群人真是一點幽默感也沒有。JOKER說得沒錯,讓你們這夥人摻進來真只有攪局的分。」這話把對方激怒了,槍口從門的方向轉過來,「我才搞不懂老大為什麼要找你們這群瘋子合作!」

  很好,這群人並非膽敢冒JOKER的招牌,而是的確與JOKER共謀──高譚的黑幫不惜與難以操控掌握的瘋狂變態犯罪者合作,其背後的理由與所牽涉到的利益必然非同小可!Bruce感覺到指尖有點發涼。

  「好吧、好吧,不說就算了,」Clown抬起雙手作勢認輸,「我只不過好奇一下而已。話說回來,你不會剛好有帶滅音器吧?」
  門口的小丑煩躁地嘖聲。
  「有就好心借一下吧,我們老大把所有預算都挪去買火藥了。拷問人還要折磨自己耳朵這種事情我可受不了。」看見對方抽手給了根中指,「……我想你的意思是沒有。」

  西裝小丑認命地雙手往膝蓋一撐站起來,他在茶几上的銀盤裡挑了顆蘋果在掌中掂掂,將面具拉起一半,大咬一口,讚賞地咀嚼著。

  若非唇邊沒有傷疤,Bruce幾乎就要相信這個人就是JOKER。

  「好香!正新鮮哪,來一顆?」西裝小丑轉身對著同夥揚揚手中蘋果,對方理所當然不予回應,但西裝小丑高舉著手並不放棄。

  「確定?好吧──」

  砰!
  門口那人應聲軟倒。
  西裝小丑右手槍管抵上蘋果充當消音器,毫不遲疑地扣下板機。

  「你去看他死了沒,沒死就把他打昏。」完全沒有偽裝地,Bruce愣住了。
  「去啊。」Clown不耐煩地揮手。「記得把他的槍帶過來。」

  Bruce以一個普通人應有的害怕遲疑拖拖拉拉走過去。那一槍雖然沒有傷到要害,但顯然光是疼痛就已讓歹徒昏迷。保險起見,Bruce又給對方後腦補一記才回到床邊。
  西裝小丑的槍跟面具隨便放在桌上,大啖另一顆蘋果。
  取下面具的Clown意外地年輕,端正的面孔抹上一層厚厚的底,在大塊眼影與唇膏殷紅的映襯下慘白地接近陰綠,典型的小丑妝容。當Bruce緩緩坐下時,他才稍微抬眼。

  「我不介意你拿槍指我,但別太早開槍。現在幾點?」
  「十點七分。」由於對方的表現讓他難以產生危機感,加上手裡有槍,Bruce放心地看了錶後回答。
  「你的錶準時嗎?」Clown邊啃蘋果邊問。
  「正宗瑞士工匠的手工極品。」Bruce傲慢地說。
  「十一點五十九分的時候,你瞄準這裡,」Clown用空著的手將領結抽掉,用力扯開衣襟,露出電線錯綜的心口,「『碰』地給我一下。你最好乾淨俐落一點,因為我怕痛。」
  這就是方才首領忌憚他的原因。

  「這──這沒道理!我不可能開槍打你!」
  「你就是得開槍,看到這些電線了嗎?聽好我只講一次──它們連接到我的心臟,如果時間一到我沒死,這傢伙還在跳,噗呼,這棟精美的鋼骨大樓就會開一個非常大的洞。剛剛你陪酒的那些客人就會被炸到屍骨無存。不過我確定到時候你還能活蹦亂跳,然後下半輩子活在害死一票酒囊飯袋的輿論聲浪中。喔喔,附帶提醒一下,別想提早幹掉我,就算綁在我身上的炸彈沒把你漂亮的腦袋開花,大廳裡的炸彈也會提前爆炸。」

  「──這是JOKER的新遊戲?」儘管表面上驚呼,但Bruce心底並不意外,畢竟,自上周三接到高登通知JOKER越獄之後,他已經沒日沒夜地追蹤五天了。一直到幾個小時前,阿福迫於Wayne家繼承人曝光率過低不得以將他塞上禮車,參加這對於保衛高譚市無意義至極晚會,他才回復這於日光下越顯淡薄的身影。

  「他娘爛透了的新劇本。」Clown嫌惡地嘖聲。「我還以為上次那兩艘船的鬧劇已經讓他學乖了。」
  太過公然的誠實讓Bruce很難在他面前偽裝下去,於是他順應自己的直覺,在這緊繃無比的氣氛下咧開一絲笑意。

  「那,你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而不是逃掉?」
  「我剛剛就說過我討厭蝙蝠俠。」
  「你恨他恨到寧可拿自己的生命攪和下去?」
  「記得開槍啊。」Clown不予正面回應,又開始啃剩下的蘋果。

  「我看不出來幹掉你我有什麼好處?」
  「反正都是當劊子手,看你喜歡幹掉一個人,還是一票人。」嘴裡塞滿果肉,Clown口齒不清道。
  「這遊戲很奇怪,不管我怎麼選擇,你都會死。」
  「嗯。」
  「你不在意?」
  「幫個忙──讓我人生剩下來的幾十分鐘裡靜一靜?」
  「我很難相信真的有炸彈。」

  Clown翻翻白眼,剩餘的蘋果用嘴叼著,空出雙手將襯衫拉開,一塊塊黏土炸彈用膠帶緊緊纏在纖瘦的身軀上。
  「大廳裡的炸藥是這裡的幾十倍。信不信由你。」
  「那,在你人生的最後階段裡,不來點頂級的酒精嗎?」Bruce貌似不安地用力吞嚥,視線不住飄向休息室裡的迷你吧台。
  「你要就去,我還想清醒一陣子。」

  Bruce雙眉緊鎖,抱著手臂僵坐在那裏,不同於面上,他的心緒正飛快轉動。
  這個人很可疑──按照JOCKER的邏輯,恐怕更偏好立刻在大廳上宣布炸彈解除的方法,讓不幸被選中的代罪羔羊在所有人質面前抉擇是否殺掉Clown──
  是因為黑幫介入,為了贖金所以改了JOCKER的劇本?

  還是這插曲純粹是Clown的意思?

  然而,撇開這人身上綁著的炸藥,他實在感覺不到什麼惡意。


  他決定相信直覺。


  「你也是被逼的吧?」
  「你現在是打算對我動之以情嗎?」
  「我並不覺得你打算炸掉任何人。」
  「我剛剛可是有開槍的,別說你沒看到。」
  「你沒有打中要害。」
  「狗屎,一時失手。但如果你打算逃離房間的話,你可以試試看我精湛的槍法。」
  「而且你在發抖。」
  「這你就猜不到了。」Clown貌似得意地扯扯嘴角。
  「你嗑藥。」
  「不得不說,你這花花公子電視影集看太多了。」
  「你的瞳孔放大,興奮,顫抖,想必你的心跳也很急促。安非他命?還是古柯鹼?」
  「看看電視劇將我們的花花公子教育成什麼了?幫我個忙,你以後記得建議新聞局把高譚的兒童節目都列為限制級。」
  「所以你覺得我能夠活到那時候?」
  「當然啦,誰不想?」
  「我的命可掌握在你手上。」
  「槍才在你手上哩。不然你以為那是什麼?陪你洗澎澎的黃色塑膠小鴨?」
  「你沒有想做的事嗎?」
  「啥?」
  「好比環遊世界?地球上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
  「沒錢啦闊佬。」
  「你告訴我解除炸彈的方法,我保證連月球都能送你去。」

  Clown抱著滿肚子的炸彈,盡可能最小幅度地笑得東倒西歪。

  「喔天啊收起你的支票本,這一點幫助也沒有。聽著,如果你一直跟我說話,也許我考慮出去換個人質來開槍,然後提前把這個大樓轟掉。」
  「也許你告訴我你所知道的,我就能閉上嘴安靜一會,還是你真的只想跟花花公子玩玩?」Bruce慵懶地起身,將領結解下,手還搭在前襟鈕扣,隨即因對方抽搐的表情忍不住笑場。
  「省省吧你。我對你的屁股沒興趣。──除非你會用屁眼拆炸彈。」
  「不,當然不會。但你介意我看一下嗎?」
  Clown誇張地敞開衣物,甚至裸露肩膀,仰靠在沙發上。
  「你想看哪我都不介意。」甚至俏皮地眨了下左眼。
  「你知道嗎?」Bruce低頭看著Clown,「要不是你身上綁著一堆炸彈,這真的是完美的誘惑。」
  「真便宜你了,把握機會好好參觀啊,趁最後一刻盡情享受。」Clown咧嘴笑了。

  Bruce回以一個標準花花公子神情,才收起玩笑俯下身去,仔細觀察錯綜複雜的線路。
  Clown胸前被絕緣電線穿透的傷口很新,極可能JOKER為了這個計畫綁人開刀,將遙控引爆器與炸藥塞進去,甚至不惜大費周章在他身上綁上大批炸藥,讓他迫於自身性命威脅而合作。
  憑JOKER過去的做案手法慣用汽油桶跟自製炸藥,以量取勝居多,說他自己想出這麼複雜、甚至牽涉到醫療器械的裝置似乎不大可能,而他的個性也多半偏好簡單又更有效率的方式。但,既然都跟黑道合作了,這犯罪陣營裡面摻和了什麼納粹式變態除籍醫生也很難講。

  沒多久Bruce發現纏身Clown的炸彈設計上的破綻而精神一振,但隨即猶豫──一個面對不定時炸彈面不改色的花花公子已經有點超過,會拆炸彈的,那個Bruce Wayne?很超現實。但他很難冒險溜出去變換身分,縱使不考慮時間,外面看守的火力對於Bruce Wayne也是個難題。眼下能做的事,打昏Clown再拆卸炸彈是不錯的選擇。

  他抬起頭,望進Clown溫色的雙瞳。

  「別想打昏我。這是忠告──好吧我老實告訴你,那夥人說那個藥,」他用力拽開袖口,露出手臂內側數個青紫色的針孔,「可以讓我不感恐懼,好像這樣心跳能夠維持一定頻率,雖然我覺得很唬爛但生理醫學那些我懂個屁,所以我不確定對炸彈有沒有影響。你想直接落跑我也能理解啦──雖然我不知道能不能從那堆人渣裡面挑一個比你還瘋的傢伙,可以捱到時限才開槍。我……」Clown將臉埋入手掌摩娑幾下,抬頭看向他處。
  「老天啊──我當初怎麼沒有想到這個!早知道要那群王八蛋給我更重的劑量,自己崩掉自己還簡單點──好我剛試過了,扣板機根本沒這麼難……雖然遲了但我真的很抱歉把你拖進這場鬧劇。」Clown像機關槍般飛快講完所有想到的話,跳起來向Bruce笑著行了個軍禮,模樣十分顛狂。
  「沒你的事了你趕快走吧。掰掰喔不永別了!Bruce Wayne──」
  Bruce伸掌穩穩按著Clown的肩膀。
  「不,我很高興你願意告訴我這些。」

  Clown的神情一改嘻笑,垮了下來。
  「不不不,因為我恨蝙蝠俠,所以我是壞蛋。而且是個孬種。對,我是孬種。──我說這些是──萬一我沒幹掉我自己,幫個忙,就當我被殭屍咬了、感染病毒啥的,我不會怪你。」Clown由衷道。
  「事情沒那麼糟,我相信還是有點希望的,其實你身上的炸彈引線沒接上。你有沒有小刀什麼的,我可以把它們拆下來?」
  Bruce篤定以對方在視覺上的死角無法發現他撒了個小謊──引線確實是接上的,不過對蝙蝠俠而言不成問題。
  Clown難以置信地眨眨眼,「──真的嗎?小刀……吧台那可能有。」

  Bruce在心中交叉的他的手指,感謝Clown斷續出現的清醒神智讓他不用為隱瞞自己身上十數種蝙蝠俠裝備說謊。他飛快地跑到吧檯處,迅速地翻找所有抽屜拉門,那裏面多半空無一物,但最終他還是翻到了一個簡易迷你工具箱與一把美工刀,這會很有用。

  他帶著工具回到沙發這邊,Clown看上去一臉茫然。他決定不顧形象,大膽地問。
  「你相信我嗎?」
  「感謝那些針管把我腦子燒掉不少,有個門外漢要拆掉我身上好幾磅的炸藥我真不懂我為什麼不害怕還覺得有趣。大概就算你說你要上我也不會介意──」Clown錯亂的發言還沒結束就被Bruce按倒。
  「不錯的主意……噓,來,放鬆──你現在很安全,閉上眼睛,乖──」他將手覆上那雙不正常放大的瞳孔,感覺到掌下眼睫毛遲疑顫動,終究柔順地閉合。Bruce等待幾秒,確定他不再打算睜眼,便抓緊時機開始拆卸。

  小心除掉表層固定用膠帶,Clown腹部纏繞的黏土炸彈看似除了一個遙控接收器外─他暫時還不用擔心這個─沒有其他啟動裝置,他仔細端詳黏土塊間夾藏的線路,再三檢查沒有隱藏的疊線陷阱後,快速剪除為避免Clown自己拆除而設在黏土炸藥下方的引線,小心將綴滿黏土炸彈的尼龍綁帶移除。
  整個過程順利地不可思議,Clown也十分配合地從頭到尾沒撐開半分眼皮,令Bruce不由得想,這也許就是所謂JOKER的作風──除了直接幹掉你之外,有的是足以嚇死你的惡作劇。

  移除黏土炸藥的部分並不困難,但那突出蒼白肌膚之外怵目驚心的線路匯聚點,半鑲在心口的──推論應該是對威脅大廳裡所有人質安全的炸彈的搖控裝置,與其下交錯縱橫、縫合不久的傷口實在讓他束手無策。終究,Bruce決定不再為他無法立刻解決的難題上浪費時間。

  他將工具收起,只留下右手的剪刀才去搖Clown肩膀。後者揉揉乾澀的眼睛,坐起身後親暱地握住他的手上下搖動,「真高興再次看見你。還是其實這是地獄溫馨的重逢?」
  「別傻了,你的麻煩還沒完。」Bruce忍不住為他的幽默感扯動嘴角。
  「好吧,至少謝謝你,那堆炸藥壓的我好難受,現在我大概還有點機會消化我的最後一餐。」
  「你本來就這樣樂天嗎?」
  「我想你指的是瘋癲──考慮到我的本業就是小丑,我想我有權利放縱一下今天只逗我自己開心就好。不過,那個怪哩巴嘰的藥肯定是主因。它大概讓我原本就很稀有掌管理智的神經沒剩幾條。」Clown連珠炮地說。
  「你知道他們把炸藥設置在哪裡嗎?」
  「我不知道,不過梁柱肯定是最好的選擇──喔不!你打算去拆那邊的炸彈!那太危險了、你、你還不如在時限準點把我幹掉!」
  「那麼,然後呢?你保證JOKER會把人質放掉?」
  Clown一呆,「他會的、他會的、……」
  「如果你死掉而這一切依然沒有解決呢?你以為你多了解JOKER?就我所知,他是出了名的厭惡計畫,更不會照章行事。」
  「天啊我沒想到這點──」Clown伸手摀嘴,好半天才說道,「你知道嗎,我想我現在應該悔恨,應該揍我自己,但是這種感覺好渺茫……我好不正常……」他開始揪拉他的頭髮。
  「別想太多。最重要的是我們得混出去,想辦法解除引爆裝置。」
  「你……你其實不是Bruce Wayne吧?」Bruce暗自一驚,但Clown自顧自說下去,「你是──

  「那個光頭警探改扮的吧。」
  「──是誰電影看太多了?」
  「欸,你們的名姓首字相同耶!」
  Bruce忍不住嘴角一扯。突然問道,「你真的這麼恨蝙蝠俠嗎?」
  「啊?」聞言,臉上雖還掛著笑,Clown突然用力敲自己腦袋,似乎意圖使神智清醒。
  「不了──雖然JOKER出現那陣子的恐慌讓我恨過他,但當我被抓來搞這個──」Clown比著心臟位置,「我才發現他一個人孤身對抗的是什麼樣…龐大的東西……我想我不能也不該忘記這點……大概是因為這樣,不然我想我很難熬到現在。所以,不論這個惡夢有什麼結局,我都應該待到最後。」

  Bruce望著Clown出神的臉側,瞬也不瞬。

  「我有個主意。」最後,他說。

    ***

  十點四十三分,休息室響起敲門聲。
  等待過久、感到不對勁的歹徒正欲踹門,西裝小丑卻先行自內側打開,身後戴面具的同伴架著疑似昏迷的Bruce Wayne。

  「搞什麼──」話還沒說完,歹徒便失去意識。


    ***


  宴會大廳門扉碰地打開,西裝小丑半拖半架著身穿名貴西裝腦袋低垂的高譚首富走進來。

  首領一看立刻衝上前。
  「他媽的你把他怎麼了?」
  「大概玩過頭了。」小丑把累贅扔在地上,Bruce像灘爛泥趴著,動也不動。
  「我以為JOKER說的很清楚,他會要Bruce Wayne拿槍。」

  「嗯──我只能說,計畫有變,甜心。」
  「該死的有種你再說一次!」
  「大不了等一下讓你開槍嘛,別那麼嚴肅。現在,我們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溫存一下?」
  首領甩頭示意,一旁小嘍嘍立刻報上時間,離時限還剩四十分鐘。
  「你該講的台詞的都講了嗎?」
  「你認為你這樣亂搞我能講嗎?」
  「好啦別生氣,你瞧攝影機都開了,笑一個!」Clown熱情地搭上首領肩頭,一手引導視線要對方看向腳架上的機具,「最好現在講,不然等一下警方來了很麻煩。」西裝小丑還想為首領整整衣襟,被對方一拳揮開。
  「不用你教我!」
  「好吧,壓軸好戲上場了。你快宣布,然後快帶著你們的錢滾開──」西裝小丑甚至作勢揮趕。首領憤恨地瞪了他一眼,隨即讓手下將攝影機的衛星連線開啟,鏡頭轉向自己與一旁的西裝小丑後,舉槍大喊。

  「所有人聽著,這傢伙身上綁著攸關你們所有人性命的炸彈引爆器,你們得在十一點五十九分準時開槍射他心臟,不能提前也不能延後,不然這棟樓的炸藥都會引爆。」說完,綁匪紛紛自各個出入口緩緩撤離,留下攝影機前的西裝小丑。

  待門後再也聽不到聲響,整個大廳像炸了鍋一般沸騰起來。
  比較勇敢──或者比較怕死的人們首先衝到門邊用力推拉,但過度恐慌的群眾無法理解出口被鎖死的事實,數度爆發推擠踐踏,一時間驚叫哀嚎四起。西裝小丑冷眼看了一會,對空鳴槍。

  「通通回到中間坐下!」他看著所有人質因驚嚇呆愕,終於放棄推擠,踉蹌地回到舞池中央,絕望跌坐在地後,繼續道,「我手裡有一把槍,看你們當中誰自認手比較穩的,出來,我會把槍給他,讓他在十一點五十九分時朝我心臟開槍,解除炸彈。」

  「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們錢都拿了、還不能放我們走嗎!」「高譚的警方在做什麼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看看你們的表,注意時間啊。」
  「炸彈在你身上,你不能想想辦法嗎?」
  「你告訴我怎麼拆。」西裝小丑拉開衣襟,不禁好笑地想恐怕沒有人像自己這般一個晚上揭露自己這麼多次,「把我心臟挖出來跟開槍你以為哪個快?」
  「你能肯定到時候一定會把槍交給我們嗎?」
  「只要你們找得到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夠冷靜,可以在準點開槍。」
  「不,殺人這種事情……就算是被逼到絕路,我們還是不能夠任意殺人!」「你瘋了嗎?你沒看到他戴的頭罩?那是小丑、是瘋子!他們不是人!」「但依然是條生命!」「你可以叫他自殺。」「對,你可以開槍射你自己!」「別傻了你要一個罪犯犧牲自己救別人嗎?這可能的話高譚監獄早空了!「誰去把他的槍奪下來!「對啊他手上有槍!」「不!別去他會開槍!」

  彷彿脫力一般握槍的手垂在身側,逐漸失去知覺。Clown又用了點力,才感受到金屬的堅硬。望著這一切,暗自祈禱Bruce Wayne求援一切順利。


    ***


  換上方才擊倒的小丑裝束後,Bruce順利穿過崗哨,潛入他早先藏放行李箱的休息室。鎖上房門,他說出密語,以聲紋開啟這Wayne高科技行李箱──雙層收納設計,內層為X光也無法穿透、適合夾帶海關查禁物的機密逸品。他取出蝙蝠俠裝束飛快換上,同時聯絡高登,將歹徒人數、火力與收款帳號告知。

  隨即蝙蝠俠啟動眼罩的聲納透視功能,掃視整個會場──匪徒正在撤離──他不擔心這個,高譚警方自然會搞定。當前的重點是挾持了整個大廳裡所有人質的炸彈。

  會場內沒有看到疑似爆裂物的形影,他轉頭掃視整個樓層,接著他離開房間,仔細將上下樓層也掃視一遍,再一遍,沒有炸彈的蹤跡!


  難道Clown的話全是謊言?
  該死、中計了

  他親手將那個殺人犯送入羊圈裡!




    ***



  越來越迫近底限,大廳裡的人質兀自爭論不休。Clown覺得人們的反應既荒唐又可笑,透過攝影機播放出去的影像肯定精彩──暗自慶幸他戴著頭套,以免那些半陷入瘋狂的人群因他難以忍住的笑意進而將暴怒與不解的憤然轉移到他身上。

  為什麼這生死關頭他會想笑?他自問,但想不出個所以然。

  轉頭看著那架攝影機,似乎裝有熱感應裝置,鏡頭對著最近的熱源走。
  反正在他出聲提醒前大概不會有人理。既然有攝影機,他何不交代幾句遺言?
  他靠過去,利用攝影機自動轉向的時間組織他的遺言,但無論他如何用力思考,腦袋裡盡是一片空白。一種怪異感油然而生,但為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Clown呆呆站在那裏。
  身後一片嘈雜,騷動起來,但他沒去管。

  不知過了多久,大廳漸漸安靜。

  Clown依舊站在那裏,動也不動。



  忽然右腕劇痛,他十分自然地放脫手槍抬起傷處觀看,隨即一隻皮革覆蓋的手臂箝制他的脖頸,將他整個人拖進布幕後大理石柱旁。一陣頭昏眼花,Clown才看清楚到發生什麼事。
  「蝙蝠俠!這麼說來Bruce Wayne成功了、他在哪?他還好吧!」因為被抓著下顎,Clown有點困難地焦急問著。
  蝙蝠俠逼近那戴著頭套的臉。
  「他躲得很好,擔心你自己吧。現在,炸彈在哪裡!」「炸彈?我不知──你沒找到嗎?」

  蝙蝠俠將小丑頭套扯下,揪著Clown的衣領將他整個人往柱子上撞。

  「炸彈在哪裡!」蝙蝠俠憤怒地低狺。
  「咳…我…不知咳…不知道……」
  「在哪!」
  「哈嘍?你這樣敲下去不怕引爆炸彈嗎。」

  令人生厭的諂媚嗓音自背後響起──蝙蝠俠瞬間回頭,一名頭髮刷得油亮整齊,晚禮服打扮,高瘦的男人穿越逃離的人潮逆行而來。

  一張極不起眼的臉,Bruce記得他掃視過所有與會人士的面貌,卻無法知道什麼時候多了這張臉。

  那個男人抬手示意蝙蝠俠暫且停止攻擊,另一手沿著下顎摸索,一會,他將臉皮緩緩撕下,終於自束縛放鬆而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


  面皮底下按照慣例塗白的臉,沿著總是隱含諂媚的唇角爬升、粗略凌亂的口紅更顯傷疤的腥殘,那雙透過闐黑眼影投射過來陰冷險惡的閃光,不稍一瞬望過來。

  JOKER。



  他優雅地鞠躬,伸手指向Clown。
  「你喜歡我的作品嗎?親愛的蝙蝠?」



  蝙蝠俠的眼神瞇起。
  他甩開Clown,任其遠遠摔在地上痛哼出聲。腳跟最小幅度的挪移讓他瞬間轉面向敵人全神戒備。
  「輕點,蝙蝠,你剛剛丟出去的不但是忠心追隨我的死士,還是這整個劇本裡最重要的煙火引爆器。」
  「這裡沒有炸藥。」
  「噓噓噓,別像個要不到禮物的小孩,聖誕節禮物就在這裡,在樹下。」
  蝙蝠俠不稍鬆瞬地監視著JOKER的眼神。
  「這個大廳裡已經沒有人質了,你要誰向他開槍?你的劇本早就該落幕了。不,連幕都尚未升起。」
  「啊啊,」JOKER輕嘆,「原本我屬意那個草包花花公子,因為他不喜歡你。你沒有挽救他可悲的童年,而且你是他最愛的城市裡一抹黑暗可憎的陰影他恨你──」
  「不!」Clown衝口而出,但顯然在場三人裡,他自己看起來最為驚訝。

  「蝙蝠俠,聽著、他沒有,我遇到他時,他根本沒說過怨恨你的話!」
  「噓──小鬼先別說話,讓我跟蝙蝠敘敘舊,等等再處理你。」JOKER抽出手槍指向他,柔聲說道。「讓我來跟你說個故事。

  「我出來的那幾天,在路上遇見這小子。他喝醉了,他說他恨你。
  你的出現提升了整個高譚的犯罪層次。
  他恨你,因為是你啟蒙了我。
  人說酒後吐真言,我立刻就相信他了。我決定完成他的夢想──
  有趣的是,這傢伙的本來也是個小丑,正因為犯罪率升高而丟了唯一飯碗。
  同樣是小丑,我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嚴肅?他根本就沒發現這是他自己的問題。
  你不覺得這小鬼跟Wayne家的一樣挺忘恩負義的嗎?將自己的不幸推到別人身上,憎恨那些根本就不需要他們諒解的人。不過,我想悲劇性的角色一個就夠了。
  所以我給他個機會,讓他跟Wayne男孩對決。我的靈感就這麼產生了。
  但一齣劇本只有這幾個角色,未免單調,我把那些滿腦肥腸、對高譚可有可無的蛆蟲也加進來。
  故事說完了,我的重點是,你一個人跟整個高譚毫無創意的罪犯們對抗,但是無論你再怎麼努力,你都是罪犯;而在你掙扎的過程中,不幸受傷的人們會憎恨你的軟弱無力,因為他們不懂為什麼你憑著一個人類的力量,卻要創造出這麼稀薄虛幻的神話讓他們嚮往,然後噗呼,讓他們夢碎?
  高譚的白騎士就是個因你而墮落的好例子,我相信Harv──(I believe in Harv-)」

  蝙蝠俠猛然狠辣一拳擊中JOKER的鼻子,後者努力在跌倒之前揚起手中的按鈕裝置。
  「別激動,」他隨便揩去汩汩冒出的鮮血,「我說過,除了我身上的之外,這裡有炸彈。只不過是你沒找到而已。」

  蝙蝠俠內心一驚,忽然醒悟──整個綁架勒贖事件的開始,任何關於炸藥位置與劑量的線索都模糊不清,沒有任何人質看到炸藥的裝設,從頭到尾也沒有威嚇性的爆破發生。然而,倘若大廳裡的賓客不是JOKER的目標,那他便不需要這麼大的火藥量──那麼聲納透視也就更不容易發覺。

  JOKER從頭到尾心思都不在大廳裡的人質上──他最終目的只想除掉的Clown跟Bruce──或者再加上蝙蝠俠。
 

  蝙蝠俠早在他還是Bruce的身分時就被誤導了。

  「雖然Bruce Wayne不在有點可惜,但我們大可以稍後處理他。現在,我們說到哪啦,」JOKER從西外套內側拿出表面大得誇張的懷表,「喔,時間快到了,但你還沒有找到我藏炸彈的地方。沒關係。就算你找到也沒辦法解除──你肯定還會堅持不開槍。」
  「這裡沒有炸彈。」炸彈早已綁在目標之一的身上,Bruce剛剛拆卸的,一個極為浪費的分量。

  「別固執了蝙蝠,」JOKER笑道,「我相信你這麼嚴肅的腦袋肯定沒去過賭場。你要知到,賭桌上沒有所謂的機運,惟有不要命的才能勝出。不幸的是高譚裡多得是不要命的一般人,因此高譚人們為自體生存的渴望會使這個城市上演比諾曼地更激烈的戰況。因為道德換不來麵包,你崇尚的高貴品德到最後不過剩下刻在墓碑上的一行沒人會再去看的字。縱使你違背司法機制,只要你心中依然在意那些無聊的社會常識與所謂的秩序,你注定是個輸家。」
  「真感人。」蝙蝠俠紋風不動地站在那裏,彷若JOKER的話語是強酸暴雨,他依然會屹立不搖。
  「你知道我說的對。」JOKER舔舔嘴唇,「但你內化嚴重的社會價值觀總不忘說服你,提醒你忽略掉我一再向你說明的真相!」

  礙於JOKER手裡的按鈕裝置,蝙蝠俠實在沒把握反射神經傳導做出按下開關的動作之前打昏對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寸寸往大門靠近。
  「你到底想要什麼?」
  「這樣說好了,」JOKER為蝙蝠俠忽略掉他話中的重點感到惱火,「我想要你開槍打我。我聽說咱們高譚的暗夜守護者從來不用槍。不曉得這是不是真的──!蝙蝠!我想看著你束手無策,看著小螻蟻被炸死的畫面。不過你不用憐惜他卑賤的性命,這是他應得的──從他告訴我他恨你的時候他就該死。我早就要你放掉那些無謂的堅持,你這樣不上不下、半調子的原則總有一天殺死你──」

  JOKER突兀地吹了口哨,蝙蝠俠回頭,Clown雙手持槍指著他。
  「別動,蝙蝠俠,別動!該死,」Clown騰出手用力敲頭,「聽著,JOKER的話我真的再同意不過……蝙蝠俠,你這樣真得很傻!」

  碰!


  Clown反手朝JOKER扣下板機、但JOKER反應更迅速,立刻扭身閃過舉槍還擊。
  「不──!」
  蝙蝠俠撲倒Clown,同時向分神的JOKER擲出蝙蝠鏢,深深釘入握著按鈕的右手。
  一個側翻起身,蝙蝠俠擊發索槍,以鋼鉤將JOKER拽倒在地,隨即他展開步法閃掉好幾個擦身而過的彈道、大膽、矯如陰影的移動幾乎瞬間欺向JOKER,眨眼將其手上的槍膛卸下。
  JOKER扔掉再無用處的槍枝、以傷臂充盾擋下蝙蝠俠的沉重的肘擊、一手抽出小刀往蝙蝠俠臉部揮砍,兩人立即陷入扭打。
  「閃開!讓我開槍!」Clown回過神來立刻叫道,「你有不用槍的原則,我有沒有原則的原則!」
  「不、他不值得!」
  這一回答卻給了JOKER足夠的縫隙!JOKER翻身躍起,一慣略微頹傾的站姿,永遠偏頭、豺狼一般險惡難纏的瞳神緊攫敵人。蝙蝠俠垂手一抖,掌中併起的飛鏢充當匕首,一個箭步再次欺近、纏鬥起來。然面對陰狠瘋狂而不按牌理出牌的JOKER,縱使他訓練有素、戰技精良,一時仍難以勝出。
  Clown不敢忘記這裡還藏著一顆炸彈,但他的雙腳就釘在那裡、動也不動。眼前的對抗進入關鍵時刻,但他的神智卻時不時飄渺散逸,敲著腦袋的手最後疲憊不堪地抱掛頭頂,手足無措地,就只能看著。
  「蝙蝠、蝙蝠,我們還要這樣小打小鬧到什麼時候?」疼痛無法阻礙JOKER的行動,方才被蝙蝠俠一舉折脫的右臂掛在那裏。而蝙蝠俠也為這一擊付出代價──他的肩膀被其狠狠捅一刀,鮮血直流,兩人因而暫且撤開。JOKER站直身,起出另一把彈簧刀。
  「放棄你那些無聊的堅持吧。」迥於那異常輕鬆的腔調、JOKER旋身揮出小刀──
  「我會說你只是忌妒我能堅持!」蝙蝠俠看準這擊、一個墊步衝上前錯開小刀,纜上JOKER頸子將頭顱精準磕向膝蓋。

  蝙蝠俠放開雙手,JOKER終於軟倒在地。

  …炸彈還在這裡……Clown兀自發愣。他突然想起來哪裡奇怪了。

  那台攝影機的操作介面顯示的是播放,而非錄影──

  「攝影機!蝙蝠俠、攝影機!炸彈在攝影機裡面!」但當他回頭時,蝙蝠俠已著手拆卸,失去外殼的攝影機體露出計時器。
  「還剩多少時間?」
  「三分鐘、值得一試!」


  兩分三十秒,蝙蝠俠正在端詳、摸索線路。Clown離得遠遠的看著,他感覺體內的亢奮感正急速消退,益發焦慮緊張。


  一分四十一秒,炸彈已有不少電線剪斷,但蝙蝠俠被困住了。
  Clown幾乎躲進角落,他不時轉頭窺覷蝙蝠俠的進度,不時搥打自己,喃喃自語。


  一分零七秒,蝙蝠俠又剪去一條線,感覺到風颳過身邊。


  三十九秒,蝙蝠俠還未放棄。
  Clown來到蝙蝠俠身邊,他看見計時器上的讀秒,剛好夠他講句遺言。

  You are not alone; I stand by your side.

  你不孤單。


  Clown靈巧地自蝙蝠俠手中搶過炸彈,奔向開啟的窗台。
  蝙蝠俠一驚,連忙扔掉手中的工具攫起索槍追上,只見天台上Clown利用助跑之勢用盡全力氣將炸彈甩出。

  不出三秒,炸彈在空中爆炸,而Clown渾身一抽,頹然摔墜。

  JOKER卑鄙的設計令炸彈足足提前十秒爆炸。




  Clown救了蝙蝠俠一命。

  ***


  警方趕到時,所有賓客正自大樓疏散。除了飽受驚嚇、並因推擠少數受有輕傷之外,無甚大礙。
  約二十分鐘之後,高空傳出轟然巨響,所幸因爆炸位置遠離周圍建築,震碎散落的建材破片不多,且街道淨空,無人傷亡。
  整起事件的主謀JOKER立刻被逮捕歸案,隨即受到高度戒備。
  天還沒亮,綁匪首領就在市郊被高登手下逮起來,沒多久,警方在高速公路閘口攔下一台廂型車,發現關鍵性證物的電腦,所有乘客立即受到拘捕。

  警方沒有公佈的事實是,這兩者所在位置都是由蝙蝠俠提供。
  事後,鑑識官在電腦上發現Bruce Wayne的微型衛星定位裝置。


  對此警方從未透露的Bruce Wayne的證詞是,基於他之前有過遠遊七年的不良紀錄,管家Pennyworth先生堅持他隨身攜帶以防再次走丟。至於那為什麼會黏在電腦機殼角落,本人鄭重表示毫不知情。
  應該是被我們的好朋友順來用了,高登如此相信。
  這件事理所當然不會有更多人知道。

  至於那筆累積數目十分可觀的贖金,高登組織了一個擁有老練金融犯罪調查經驗的團隊竭力追蹤。
  Bruce對他們有信心,進度就不那麼關注了。

  說到行止向來高調且熱愛出人意料之外的高譚王子,對於被歹徒帶走之後的經歷始終沒有給予社會大眾一個正面的交代。

  直到數日後某個夜晚,高登在自家後門向蝙蝠俠求援。

  「多虧你的協助,我們幾乎逮捕了所有的綁匪,至於幕後主使者……我們還再努力蒐集證據……但我們一直無法確認西裝小丑的身分,生死不明。除了知道他胸前埋了一堆管線,沒有名字,沒有臉,沒有DNA……」

  JOKER說他只不過是個小丑。
  高登道。
  恐怕他也不知道。你不能指望JOKER對於一顆用完即丟的棋子費什麼心思。


  「你最後一次看到他是什麼情形?」
  「抱著炸彈跳樓。」
  高登愕然瞪著蝙蝠俠的側臉。顯然採證小組的報告中並沒有在提到現場發現任何生物碎屑。
  不過,如果是抱著炸彈的話很難說……

  「那…任何可資證明身分的線索?遺言?」
  蝙蝠俠凝視自灰厚雲翳露臉的新月,隨即黑影一晃,再不見蹤跡,僅留下一句比耳語還氤湮飄渺的話。

  高登在那裏待了好一會,才將碎散在空氣裡的語句聲音拼揍起來。




  「你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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