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 dust5 菸
  昨天晚上因為我提出的企劃案在會議上正式通過,陳友亮請我去喝一杯。
  
  咱們就這樣隨便找間酒吧,可沒什麼意思,我半開玩笑的說,要不賭一把,看誰不敢進去GAY BAR,結果當然是兩個人搶著推開了RED DUST的旋門,在那位氣息清爽的Bartender見證下,兩個人是不相上下,所以我們接著賭酒。
  
  陳友亮雖然比我大個幾歲,但濃度高的還是受不了。確實,年紀和酒量並沒有很大的關係。
  
  反正是他出錢,當然,喝什麼都無所謂,所以我們就拼啤酒。
  
  
  
  只這傢伙,說要請客,到後來卻醉的一塌糊塗。回想起來,我好像第一次見到他這般興奮。
  
  不,說來也不怪,到底我也很少跟同事們出去玩樂,也許這只是正常狀態。看著他泛紅的臉,突然發現在那黑框眼鏡底下,竟是十分傻氣的神情,平日專業可靠的組長,這時卻大著舌頭講些在我年少時才會偶爾說說的瘋話。
  
  見他這副德性,不只我,連那位Bartender都忍不住靦腆的笑了。
  
  看在他如此犧牲色相之下,我趁著他糊在吧台前喃喃自語時,付了帳,然後請那Bartender幫忙叫車送他回去。
  
  
  
  正將皮夾收回口袋時,我突然想到我同電視劇般犯了個很大、很常犯的錯誤。
  
  同事這麼多年,從來不大關心人家私生活的我,怎麼會知道他家在哪?
  
  那位Bartender看見我遲疑的神態,問道:要不要取消叫車?
  
  我道:不要緊,我家雖然在附近,但要我背著他一路回去,只怕我會在半路就拋下他,將他留給清道夫收拾。
  
  Bartender笑了笑。
  
  
  
  我總是覺得,他的笑容似乎會將周圍的聲音吸去,那般的靜謐,那般的深幽,而他那明耀的雙眼映在臉上,就像安在黑絨上的星石,散著幽光,等識人來取。
  
  像夜,沒有人會拒絕夜溫柔的環抱。
  
  我望著他的眼睛,也笑了笑。
  
  但我想,也許我笑的是我自己,笑的是潛藏在我心底某處的東西。
  
  
  
  回頭扛起陳友亮,忍不住又苦笑了下。或許等他醒來,該好好榨他ㄧ筆保管費?
  
  
  
  想不到沿路都沒事的人,甫進了我家門,便吐了滿地。給他這樣一鬧,讓我酒醒了不少,只得好人做到底,小心的除去髒污的衣物,才將他抬上床去,費力的調整姿勢,以免他被自己嗆到。
  
  在我擦淨地板、洗澡,到我開了瓶啤酒時,落地窗外已歸為ㄧ片黑暗,只有稀稀落落的路燈釋放著昏黃的孤獨。
  
  那長年與我相擁同棲的昏黃。
  
  
  
  回頭,我看見陳友亮唇角彎彎,雙眉舒展,眼瞼歇在任性垂落的瀏海下,睡的香甜,我心頭一緊,好像方才吐了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一覺醒來,已經九點多了。趕緊翻下床抓過電話撥去公司,替那兀自宿醉未醒的陳友亮請病假。
  
  電話那頭傳來疑惑的聲音:『陳組長生病,怎麼是你打電話來?』
  
  我抓了抓頭,總不能說他宿醉吧?
  
  「他病得像團爛泥一樣攤在床上,他媽叫他又叫不醒,只好翻電話簿,不知道怎的,就打來我這了。」暗笑了下,想不到我瞎扯的功力又進了一層。
  
  『他電話簿上總有公司號碼吧?陳媽媽到底是怎麼找的啊?』電話裡的聲音仍然不放棄追根究底。
  
  唉,究竟功力不純,立刻給發現了漏洞。
  
  「我怎麼知道?也許他媽老花看錯行。反正我該做的做了,若沒事,我可要掛了。難得休假還給人挖起來打電話!」再扯下去可會破功啊!
  
  草草結束了這段對話,回頭看見睡的香甜的陳友亮,莫名的,煙癮給挑了起來。
  
  
  
  套上深藍色襯衫,隨意扣了幾個釦子。那藍色就好像大海,能將我的不安定容納、深藏一般。
  
  我到樓下7-11隨意買了兩人份的早餐,和一包菸與一個打火機。
  
  儘管我有那盒印著RED DUST字樣的火柴盒,但我不想用。我喜歡裝的滿滿的火柴盒搖起來的聲音與感覺。
  
  或許,我真正不想用的原因,是不願看見那份虛幻綺異的關聯暗去。
  
  
  
  輕開了門,那傢伙還在睡。我在客廳小几上小心放下了裝早餐的袋子,滑開落地窗,於陽台上點了一根菸,並不急著放回嘴裡,只是挾在指間轉弄。
  
  望著橘光明滅,我突然強烈的懷念起許久不見、眼前的藍天。
  
  徐徐的送出白霧,我用挾著菸的手指,以藍天為底,描繪著屬於我自己的雲朵。
  
  
  
  一聲淒厲的慘叫,將我自神遊飄邈中拉了回來,趕緊鑽過落地窗,看見陳友亮雙手抱膝,將頭埋在中間。
  
  「喂,你還好吧?」
  
  「10點多了……」自他臂彎中傳來模糊沙啞的聲音。
  
  「感謝我吧,我幫你請假了。」他挪挪下巴,略抬了頭,好讓我可以看到他皺著眉,神情複雜的盯著我。
  
  我挑眉作問。
  
  「我…你…我、我昨天…有沒有…有沒有…」
  
  「你…你…你不記得了嗎…?」我悠悠的嘆了口氣。
  
  
  
  「也沒什麼。」彈去了菸灰,我猶疑了一下,才道。
  
  「不過就換了幾個體位,試了不少姿勢吧。」看了他綠了又紅的臉色,不禁好笑,也不枉我忙了大半夜。
  
  
  
  「我試了很久。」他頭埋得更低,沒發現我笑的嘴角快咧到耳邊去了。
  
  
  
  「總算沒讓你吐在我床上。」他霍然抬起頭,愣愣的望著我。
  
  我回以邪邪一笑:「還是說…沒發生任何事,讓你很失望?」
  
  陳友亮費了好一番功夫,終於讓他宿醉的腦袋接收且領會了我言下之意,紅了耳根低下頭去。
  
  
  
  我心滿意足的到流理檯邊取過預先泡好保溫的濃茶,對陳友亮道:「你若可以下床,先吃點早餐吧,待會再喝些濃茶,可以醒酒。」
  
  陳友亮點頭,正要下床,突然發現自己只穿著一件三角褲,ㄧ雙腳才剛伸出來,又像觸電般縮回被窩。剛剛好不容易退紅的臉又成了煮熟的螃蟹。
  
  注意到他的動作,將茶壺放上小几,我忍笑道:「你的衣服我ㄧ早就送洗了。浴室在那邊。啊,衣櫃在你旁邊,隨意吧。」說著,我體貼的鑽出落地窗,繼續跟我的菸發生親密關係。
  
  
  
  過一會兒,聽見了意料中倉皇的腳步聲。不用回頭,我也能在腦海中清楚的看見他狼狽的樣子。
  
  
  
  浴室才傳來水聲沒多久,陳友亮又砰的一聲開了門。聽見聲音,我好奇的探了頭。只見陳友亮溼淋淋的上身掛在門邊,眉頭皺成一團。
  
  我問:「沒有瓦斯了嗎?」
  
  他搖了搖頭,終於下定決心,以最快的速度的開口問道:「你、你好像很習慣帶人回來過夜?」他甚至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我用最冷靜最平淡的聲音回答他:「快進去,會感冒。」
  
  說完立刻縮回陽台無聲的狂笑,笑了好一陣才聽到他遲疑的關上門。
  
  
  
  
  
  我用菸做顏料,吹化了無數雲朵,直到我的畫筆燃盡了生命,我才瀟灑離去。
  
  
  
  
  
  看見緊閉無聲的浴室,我踹了踹門,道;「你沒事吧?」
  
  「沒…」
  
  「有拿衣服嗎?」
  
  「有…」
  
  「那就快出來,別在裡面耍自閉!」
  
  沒事最好,省的我還要進去搶救他,那可不止傷害我的門,更傷害我的眼睛!
  
  爲了安撫我瀕臨危機的心靈,我蹲在沙發前,轉開電視,在電影臺間瀏覽。陳友亮終於出來了。果然,我的衣服對他而言是有點小,到底是我的腳爭氣,還能跟他一較長短。他扯了扯上衣,道:「真貼,想不到你這麼瘦小。」
  
  我撕開麵包的包裝,不甘示弱道:「好笑,誰像你,外強中乾。吃早餐吧你!」
  
  但他沒有走過來,只是笑著點頭,然後在我房裡繞了起來。
  
  
  
  我這房子是長方型的,ㄧ進門是客廳與大片的落地窗,左側是床舖和固定式衣櫃,往右走就是廚房和浴室。因為空間小,也就省去隔間的麻煩,所以除了浴室外,人在那兒、在做什麼都是一目了然。
  
  我看他轉的高興,邊啃麵包邊不放棄的問:「喂,你不餓,還是你想留著當午餐?」言下之意是,你若不吃,別想我會請你吃午餐。廢話,我還特地到樓下買,不吃怎行?
  
  聞言,他立刻撲上沙發,伸手自我懷中塑膠袋內掠走了培根麵包,狠狠咬了一口,才翻下來坐在我旁邊享用。我瞧他這副狠勁,真懷疑他宿醉是宿醉到哪去了。
  
  「我說老兄,顧點形象吧?難道我有關你禁閉三十天嗎!枉費你平常這麼斯文,公司女同事看到會哭的。」
  
  他邊嚼著最後一口麵包,邊回我一笑,卻眼巴巴的盯著我手中的袋子。我只好再拋了一個三明治給他。看他俐落的除去包裝紙,突然覺得我方才的動作,其實是給獅子拋了快帶骨的牛腿。
  
  他模糊的說著:「在你這,ㄧ放心,就胃口大開。喂,你怎麼不多吃點?」
  
  我看著他只殘下一半不到的三明治,挑了挑眉:「我早餐向來吃的少。你這麼興奮,頭不暈了啊?」
  
  他靦腆的點了點頭。
  
  「其實你在公司,很神秘耶!」
  
  「會嗎?那你現在覺得勒?」我連轉了幾台,沒聽到他的回答,於是我轉頭。只見他笑的意味深長。他的眼神穿過鏡片,讓我有些炫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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