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但冰涼的布料撲纏上頸項,在指間翻轉。全無尊嚴地,又套上了文明給予的奴役索套,一如芻狗相待。你已經溯不清被囚禁的日子,雖說,用年月來計會簡單許多,但你始終覺得那雙位數太過單薄致無以遣宣內心的鬱澀分毫。

瞧瞧荒古戍疆的金戈鐵馬,再往近代衛土的砲利船堅,命運使你無從實踐你卑微的壯烈,且抑豪情的為一個正義之名灑出滿腔熱血?一切都早已歸於塵土,而塵土,早已覆滅於柏油漿蓋之下。芳草遠自文明絕跡,再也無從尋訪那志士仁勇的一方碑佇,蛛絲線索就這麼斷了。不會再有哪一位先哲提供他的墓前,好讓你傾吐內心,一告夙夜糾纏浪漫的幽怨。

用力一拉,那象徵著眉間長久難疏的糾結噬疼了你的脈動。

你瞥見鏡中那人垂下的頭,兩人相望苦笑。同樣頂著項圈,你就是難仿牽領嬌貴的畜生──吉娃娃眼神的傲慢昂揚。
你箍戴膠塑掛牌,上面印著你的職統與號編,此之前,已有同袍上千,肩上頷下牽引的,依然是一個戰場。只不過兩軍交戰,旗號以紅綠區分,傷亡純歸阿拉伯文計算,戰事從未停歇,跨國正好銜繞地球一周。
生存法則依舊刁鑽,出戰的選士慣然嚴苛,身邊以為是友的,相較於古早定義,間隔翻臉倒戈卻不過瞬息。儘管罕有流血的可能也非容易傷亡,你依然躑躕,只因出戰的理由比起過去、比起歷史太過荒謬魯莽。

打開窗,漫埃的空氣撲向你。
假想這仍是你從未涉足原野鐵騎踢颺的泥氣冽芳,將血液裡奔騰著粉身碎骨的浪漫、與先哲對話的渴望扔了出去,然後調整制咽的軟棝,你終究──
投向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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