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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蝙蝠洞的主人已創下超過十六個營業日逾越凌晨三點回歸的紀錄。
  連續十六個營業日的超時工作在高譚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尤其就勞動階級而言。

  然而,就蝙蝠俠的工作性質,每一天都會是工作天,這表示逾半個月的期間內並未混入任何種類的休假──不論國定假日、狂風暴雨,甚至比任何一個擁有六個或無論多少小孩要養的國際碼頭搬運工還要辛勤打拚。

  養育出如此勤奮工作而非夜夜笙歌的少爺對任何一個管家來說都是無比的榮耀與安慰。儘管時常得替他親愛的少爺的不在場證明掰出連自己都感到荒謬但偏偏越扯淡輿論就是越相信的風流藉口。

  然,蝙蝠俠畢竟不單只是一個蝙蝠俠。


  如果有任何一個人──包括當事人──還記得他是布魯斯偉恩的話,但阿福嚴重的懷疑,那唯一的一個人可能是自己,那麼,歷經連續十六個工作日,實際上他的少爺超時的計算方式恐怕已經簡單到直接扣掉三小時或不到的睡眠時間,剩下的除了工作依然是工作;成就群體罷工抗議、而勞工局會直接開單處罰、勒令停業的境地了。
  

  想到這裡,阿福忍不住心悸。撫摸他無論何時只要穿戴在身就筆挺到一絲不茍、工整到吹毛求疵地步的三件式西服背心,彷彿胸口正別著會引發人權協會撻伐、慘無人道虐待勞工的鐵証。


  儘管實際上他才是屬於理應弱勢的勞方、那個被雇用的人。阿福無奈地嘆氣。但他是個擁有完美、高尚職業道德的管家。這代表他得違背主人的希冀與對工作的熱愛,針對他主人長遠的健康著想,上情最後通牒。


  「少爺,鑒於今日理應難能可貴的寧靜和平,請您在凌晨兩點前準時回到蝙蝠洞。」

  在他的少爺穿上戰袍之前,阿福凝重地說。

  正要戴上頭套的布魯斯默默望了管家,點點頭。而這個布魯斯,不是別的,已經當著他的面承諾卻連續晃點了他兩次。

  老天,他的少爺的眼畔甚至不需絲毫塗妝就足以融入黑暗了。

  在蝙蝠俠轉身步向戰車之際,阿福忍不住拉住他年輕卻隱隱透出疲乏氣息的主人,望著匿於慘白鏡片後那令無數惡霸夢魘的眼睛再次強調。

  「兩點,我的少爺。」


  他暗自希望化身為蝙蝠俠時所做下的承諾可以盡棄前嫌地往誠信多靠上那麼一點。


***

  三天前,同樣這個時間,當他說,「少爺,請在十二點前回來」,那還未戴上頭套,依舊是布魯斯模式的少爺拋給他十萬伏特、也十分暴殄天物的媚眼。

  「是的、神仙教母,魔法在十二點會消逝,了解!」布魯斯行了個自標準滑開到有些邪氣卻又該死的俐落帥勁的軍禮。全高譚的女士肯定會為他將如此造福眼睛的舉動竟然白白浪費在自個兒管家身上感到憤恨。

  看到少爺還有精神調皮,阿福一不小心就這麼大意地放他走了。


  然後,他的寶貝少爺無視一個老管家為他忠心守門的可能跟貓女玩到快凌晨四點才回來。
 
  「你知道的,那是貓女。女人都有點棘手,而且理應得小心對待。」在阿福發難之前,那個捉緊時機脫下頭套的少爺無辜地眨眨眼。
  
  是、是、是,布魯斯少爺對於女性的了解與應對總有一番長篇大論。阿福不想聽他的寶貝少爺為此向他廢話──鑒於這寶貴發言是用來作一個違反神聖門禁的可惡藉口。
  
  「是,少爺。女人──是的,貓女畢竟該稱為一位女士。」滑順地更正了少爺有點粗野的用字,阿福點頭,角度準確,力道拿捏精足不溢,使他動作起來毫無年歲痕跡、甚至了無辛勞整天依然想要為他的少爺來個溫馨的迎接卻候門到凌晨四點的乾淨俐落。

  
  「布魯斯少爺,如果您要討論禮節,」當阿福這麼說時,配合著凌厲眼神,敏銳地發現那個頸部以下依舊包裹在蝙蝠俠那英勇冷酷的戰袍內的少爺打了個寒顫,「鑒於偉恩家的名聲向來倚靠身體力行而非空口白話,希望您自此以後面對貓女可以落實一個身為正統紳士的禮貌與精神,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率先脫掉頭套的布魯斯因為這個錯判首戰失利。他明智地吃下敗果也不要再嘗試挑戰管家的極限,以帶著皮革手套的左手揩揩鼻子,右手環抱胸口藉機隱藏掉什麼,就這麼極盡沉默低調之能事溜回主臥室。

  尤其當他望著換下的戰袍前胸後背到處都是貓女深深淺淺的爪跡,肩甲與護腕到處都是齒痕、精美完整地甚至萬一哪天還可以用來作為認屍的比對材料時,他決定寧可得罪貓女也不要得罪那個有可能因此請盧修斯將他的戰袍換成某種質地輕巧、可以防堵利刃割劃、小型遠距槍擊卻無法有效隔絕來自狂犬病可能媒介──大至貓狗小至老鼠之任何攻擊的材質的那位堪稱幕後黑手的管家。


***


  兩天前,阿福送少爺出蝙蝠洞之際,布魯斯學乖了,他戴上頭套之後同管家對於門禁討價還價。

  「兩點。」甚至犯規地以夾帶些微脅迫威逼尾音的蝙蝠腔狺道。

  這顯然招呼得了小至混混大至正義聯盟的反對意見,但對於將布魯斯自小拉拔到大,講粗白一點──替小布魯斯把過屎尿的管家而言,那個腔調不會比一隻掉落在花束外的螞蟻對一個管家的威脅還大。
  
  「一點。最大讓步。憑您費時七年的專業訓練,巡邏顯然並不需佔用掉您太多寶貴私人時間。」阿福以吹掉螞蟻的姿態輕鬆回應。

  那半被面具遮掩的表情下緣露出了被西洋劍擊中要害般明顯的僵硬與空白。

  「一點。」緊抿的嘴唇老半天才勉強將這幾個字擠出來。

  「保證?」阿福乘勝追擊。

  「以高譚黑暗騎士之名。」






  然後,阿福痛心疾首地發現,無論如何都不該向蝙蝠俠要求任何保證──哪怕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門禁時間的遵守──都足以令蝙蝠俠名譽破產


  這絕對是一種恥辱。


  當阿福像任何一個道地英國紳士如實地表達內心沉痛時,他的少爺只是捂著太陽穴,彷彿頭上那對尖角的銳利是在他腦袋裡叫囂的疼痛的具象化。

  「您跟我說您保證。我相信以您的教養可以充分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涵──」  

  「阿福……那是哈維丹特。」

  當蝙蝠俠天真的以為這個名字可以解釋今天近五點才踏入蝙蝠洞時,阿福的隱忍終於爆發。
      
  「我不管您是要打擊犯罪還是跟老友敘舊──老天作證──您都不該拿您寶貴僅存的名聲冒險!尤其是當您為了這個化身而將另外一個可以曝於陽光與眾目睽睽之下的真實身分的名聲都敗光了以後,您不能夠期望身為偉恩家管家的我還有第二顆心臟面對第二次破產,無論那是以有形還是無形的方式呈現,都不能改其本質皆稱之為破產!而且、看看您,您這麼年輕,我卻讓您在短短時間內面對兩次破產!真是恥辱!」

  看著倚在蝙蝠車上儘管不明顯但望上去確實相形瑟縮的少爺,阿福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像個歌劇演員般高調張揚他的憤怒。

  「布魯斯少爺,我只是希望您可以早點回家,早點休息,為您的健康著想。」
  布魯斯為管家口語間的溫柔與讓步抬頭,卻又在阿福眼裡看到更深一層面的意思。

  十二點前回家,對於一個罪犯剋星、高譚的守護者、象徵著智慧、講究效率、掌握一切的黑暗騎士而言有這麼難嗎?


  蝙蝠俠慚愧地低下頭。
  儘管更多是因為睡眠不足而疼痛困乏。


  但,在這個星系裡,無論是誰都不得不承認阿福的弦外之音所言不虛。




***



  凌晨兩點半。
  蝙蝠洞裡,工作台頂上電子鐘的冷光面板黑晃晃的虛線曲成了如此折騰人的時刻。

  正如阿福、戈登以及所有高譚的善良老百姓的期望,今夜的街道如此安謐一如鄉間原野。尤其是在蝙蝠俠貢獻了如此超時的勞力,今晚的高譚沒道理不寧靜和平。

  但在蝙蝠洞正襟危坐的阿福,卻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寒慄。

  因此,管家明智地決定回房換下一身筆挺的西服,套上睡衣先打個盹充充電,等裝在他臥室裡的秘密警報設備有任何反應時再起來打名為門禁的聖戰也不遲。

    

  
  因此,當蝙蝠俠一改以往聲不驚人死不休的氣勢排場、總是令管家心驚肉跳擔憂哪天蝙蝠俠被揭開真面目卻是因為環保局的噪音罰單這樣愚蠢不名譽的原因,潛能全開地以遠較任何創造好萊塢電影票房、神乎其技的特技教練望塵莫及、幾近藝術般地無聲無息將蝙蝠車乖巧柔順地滑近蝙蝠洞內的下一分鐘,偉恩家的管家便如同鬼魅般出現在躡手躡腳翻下車、那作了虧心事的人身後,雙目炯炯有神。
  
  「請容許我猜一猜,布魯斯少爺?您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碰著了小丑,發現他迷路回不了位於亞克漢的公寓,然後您發揮高譚高貴高尚的騎士精神溫馨地送他回家順便約了下一次的見面機會還趁機摸清楚該給約會對象送什麼樣的迷人花束?」

  多年的專業訓練讓蝙蝠俠沒有展現出分毫被驚嚇到的跡象。

  然而如果超人此時此地、用其敏銳過人的感官檢視蝙蝠俠的生理狀態,或許沒人能這麼肯定。


  「阿福──別這樣,我的心臟差點停了。」布魯斯討好地示弱──或者說青著臉老實承認。半是心虛半是為了管家所言內容之驚悚──他,跟小丑約會

  然後布魯斯得承認在偉大的偵探背後,永遠還有更偉大的管家可以輕而易舉猜透偵探所隱匿的一切。

  不,他當然不是指他跟小丑約會這件事,但他真的不幸遇到跟小丑打照面同等恐怖的意外──

  「布魯斯少爺,容許我這麼提醒您──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事物可以令恐懼的本身感到害怕。除非您是受到良心的追逐。」
  布魯斯有那麼瞬間心中暗自不負責任地想,任何良心的追逐都比不上管家的口語譴責──遑論阿福採取行動?

  他勉強打直酸疼的背脊,轉身以最為挺拔孤傲、最為無畏的姿態面對即將到來的槍林彈雨──

  「我敢打賭您將會錯過明天的早餐。」阿福使出迂迴戰術,巧妙滑開讓對方有任何將早已準備好的藉口鋪張的可能。而且成功地激起了那個血液裡顯然流有好戰因子才會導致夜夜膽敢犯越門禁的那個人的好勝心。


  「……我敢打賭我不會……等等,阿福,我得說今天──」「拿什麼賭?鑒於您精采響亮到連湯瑪斯老爺──願他安息──都要從棺材裡驚醒的聲譽?」「──真的是意外──什麼?不,我不會拿那個賭!」「我敢說即使是在這個鐘點您依然是如此明智清醒。」

「也許該說多虧您高超技巧下煮出的絕妙滋味的咖啡的功勞。」
  「這真是我的榮幸。」

  這時候狗狗腿拍拍馬屁顯然是必要的,蝙蝠俠心想。  


    
  「──也很遺憾聽到您這麼說。如果您老愛在外頭蹓躂到這麼晚──這麼早,」阿福看看懷錶,深表遺憾地搖搖頭,「都是我的咖啡害的,那麼我自當為此負起全責,布魯斯少爺,請容我這麼說──

  聰明如布魯斯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阿福接下來會說什麼,譬如──請讓我將這個害您至深、罪惡的技巧帶入墓穴,或者,意識到他如何大意地摔進自己親手炸出的墳坑中。

  他立馬以閃電俠都會為之眼睛一亮的速度衝到阿福面前雙手拑著老管家的雙臂、力道剛好足夠表達內心迫切卻又不至於實質壓迫。

  「不、沒有阿福的咖啡我活不下去!」甚至喪盡天良地扯掉面罩使出那顯然抄襲自超人的大狗狗無辜神情,只差沒有單膝跪下。
  
  超人的威力無堅不催,能夠突破蝙蝠俠猶如胡佛水壩壩壁般堅固防衛的真摯誠懇,其唯妙唯肖的完美海盜版自然能夠輕而易舉的突破阿福老爺爺對少爺的嚴厲說教進而喚醒那如同對待親孫兒的溺愛。

  唔──阿福老爺爺一時把持不住,顫巍巍讓了一步。

  不,其實阿福是被蝙蝠俠原來可以這麼超人、對於其可犧牲掉之尊嚴的尺度寬容嚇退一步。
  但前英國情治特工不是這麼好打發的。

  他溫馨地幾近寵溺拍了拍布魯斯少爺還拑著他的手臂柔聲說道,「少爺,鑒於您對於工作的辛勤與熱愛,據偉恩家的慣例最大的讓步,早餐時間順延到八點,務必請您準時起床──」阿福爺爺好心地拉長尾音,聲聲暗示著違反家規所可能遭遇到的後果,「不然就得跟您的早餐道別了。然後,請容我告退。晚安,親愛的布魯斯少爺。」


***

  布魯斯偉恩闔上雙眼進入夢鄉之前正為早餐順延到八點而心懷感激,同時認為自己闖關成功鬆了口氣。然而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花花公子顯然沒有發現,第一,當他親耳聽到阿福這麼說的時候,全高譚的時鐘指針都已經悄悄地爬到七點的位置了;第二,這世界上總有那麼幾件事是,說起來很簡單,但實際去做就是天殺的難。


  準時起床顯然就是其中一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因此,當布魯斯一身光鮮亮麗的西服連滾帶爬不、是迅捷俐落又不失從容優雅的出現在廚房時,迎接他的是古董白磁盛著由時令鮮花盤繞的──那高雅配色甚至可以榮登國際花藝雜誌或者無論什麼設計雜誌封面──一個黃銅古董座鐘

  纖細慵懶的鏤花指針無情地提醒著睡過頭的布魯斯遠在四小時之前就跟美味營養又充滿愛心的早餐──現在是連同午餐在內──失之交臂。

  片刻之後,阿福使出前特工經年累月歷經無數生死交鋒所換得來、琢磨得光華圓融卻又冷血無情、連MI6的雙零等級探員都要肅然起敬的無比乾淨俐落,將使出渾身解數求情討饒裝無辜裝可憐的布魯斯少爺整包捆好塞上禮車,目的地偉恩大樓,費時不過兩分鐘。

  同樣兩分鐘的時間換成蝙蝠俠來使用,絕對會浪費在隱匿於黑暗之中、時不時以各種手段驚嚇他可憐獵物上面,而且那還不到他前戲的十分之一。

  這或許可以聊為說明蝙蝠俠之所以信譽破產的廣大眾多原因之一。




  然後,在寬廣會議室那名義上本該在九點準時就要敞開的豪華玻璃雙門謐然深鎖,魯休斯無比耐心等待企業家到臨之後才召集會議。

  其他與會的高層人員、股東監事難道不會有怨言?
  
  不,當大家接到體貼的管家通知那偉恩家的天之驕子現在才出門並將於半個鐘頭後抵達,他們才十分有默契地從從容容從果嶺離開、或者從餐廳出發到會議室。

  這使得布魯斯首次體認到,由失望到絕望顯然還有長足的進展空間──尤其當失去了供給他一整天活力來源的早餐這深重打擊之後,兵敗如山倒,緊接著是那例行又無聊到彷彿永無止境的會議竟然等他到了才開,名正言順地剔掉他溜去吃午餐的藉口──鑑於他遲到這麼久才現身,再怎麼厚臉皮──或者再怎麼有錢布魯斯也得識識好歹──而貼心擺在他面前理應如救命稻草般重要的咖啡卻又如同高級社區錯過傾倒時機而放了整週的餿水時。


  魯休斯在投影機前為了偉恩集團上半年財報及會計數字與各單位主管針鋒相對、與股東為股利分配唇腔舌戰的當口,那無良的天之驕子內心只想著一件犧牲自己解救眾生但全然與維持高譚和平、社會正義無關的芝麻小事──天殺的一等這個會議結束我就把那號稱道地義大利經典餐廳卻煮出這杯餿水的連鎖店面全買下來關掉然後隨便怎麼用反正免得殘害生靈──什麼之類的怨念才免於自己好不容易拔開的腦袋再次粘上對於連日睡眠不足的腦袋太過柔軟舒適的皮革椅背上。

  然後當他無意間回神注意到會議室裡還有魯休斯這個人時──魯休斯不曉得在偉恩先生面前打了幾次響指打到手快抽筋、而太陽穴顯然已經浮現不少條青筋──他大方地忽略掉那黑到不能再黑的神色想到,也許可以請魯休斯發明一種可以完美複製阿福沖炮出來堪稱飲食文明中登峰造極、藝術般的咖啡的機器,生產咖啡隨身含片什麼的,好支應蝙蝠俠漫漫長夜與邪惡的抗戰。

  他承認他或許有那麼點誇大其詞──好吧更像是濫用職權,但,鑑於他剛剛經歷過那慘絕人寰、所謂──老天作證、那竟然可以稱之為咖啡──的荼毒之後,理應為自己受創的味蕾與末梢神經找點補償。
  

  然而會議一結束,當布魯斯一反方才病貓懶鬼齊附一身的慘敗模樣精神奕奕地跳起來要跟魯休斯分享撲滅餿水──不、是投資計畫時,魯休斯,同時身為布魯斯與蝙蝠俠那低調、可靠又足以性命相託的好戰友,給了他一個窩心又溫暖的微笑──撇開那在頰側上緣隱隱跳動的青筋──將他肩膀一扳,布魯斯兩眼一花又回到禮車上,莫名其妙地被載往下一個……嗯,或許是哪個國家大使生日會會場?

  事後回想起來整個過程猶如鬼打牆一般不可思議,這令布魯斯不由得懷疑,魯休斯該不會憑藉著某種跟阿福同樣頻率、波段的默契進而發展用了某種針對布魯斯、屬於邪惡高科技的暗黑手段?

  無論事實如何,理所當然布魯斯當下就是被迫乾淨俐落地跟他的晚餐說掰掰。

  以致他只能以對阿福巧手烹調的三餐的無比思念來填飽那空無一物的肚子。

  這個芝麻蒜皮的小導火線間接導致了稍晚,甚至連續幾天一些更為蒜皮芝麻的小事件。

  譬如說,瞭望塔休息室裡,閃電俠剛剛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拆了封正要愛撫、品嚐他心愛的巧克力夾心脆餅時接到一通緊急呼叫,然他不遠千里迢迢前往支援卻撲了個空,打敗仗似地回來時更驚愕地發現,他的餅了!

  沒了──更確切而言,那張當初他斗膽開拆餅乾包裝的石榴裙的桌子乾淨得連一粒屑都沒有──對,超人已經用不論是超級視線還是X視線找過了。現場並未殘留下任何生物痕跡,說得更白一點,那張桌子乾淨地如同新生兒一般純潔。

  在哭泣的閃電俠面前大家不是沒有想到調閱監視器畫面這個方法。但,鑒於當時在監控室值班的是蝙蝠俠──而且還是臉色臭到發青的蝙蝠俠──沒有任何活體生物膽敢為閃電俠開這個口。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正義聯盟眾人的思緒有志一同地遺略掉那通可疑的呼叫。


  真的,不知道為什麼。


  

  此外,當克拉克半夜一時興起打開電視邊看些綜藝新聞重播邊大啖他最愛的麥片粥宵夜時,毫無意外的看到布魯斯──就是那個布魯斯──在某國大使生日宴會上,公開、大膽、慵懶、極盡魅惑之能、眼神直勾、電力全開、幾近情色──不,根本就是色情無比地舔著一位美艷高雅的外國大使不小心沾上手的奶油。

  這一幕大膽煽情到純情純真的克拉克一不小心就比毫無形象更加慘烈的將滿口還沒來的及吞下的麥片粥了出來。

  鑑於這個克拉克還是個超人,相較單純一個根據氣壓與人體構造、神經反射所造成的一個動作,其所顯現出來的效果顯然會有所不同──或說殺傷力不同──某些尚未完全軟化的玉米脆片甚至將廉價但忠誠地陪伴他多年以致儘管就算是播放新聞依舊能夠產生出早期黑白片那般復古顆粒效果的傳統箱型電視螢幕砸出凹窩,這讓絕對不能夠算是很有錢的克拉克心痛不已。
  
  那攝影師不但無良地拍了個大特寫,導播甚至雪上加霜地重播再重播。這迫使克拉克茄紅著快滴出血來的臉,默默將連一口都沒到腹的麥片粥打包好收入冰箱,關掉電視,無言地收拾殘局,暗自祈禱他的房東不要留意到電視後牆面上那整片彷彿被瓦斯槍掃射過的兇案現場然後剝削他可憐的血汗錢來做為損害賠償。

  他真的不怪布魯斯。真的。

  畢竟,蝙蝠俠需要布魯斯那個風流的形象。



  但,不曉得為什麼,或許真的是因為太過純情的緣故,超人竟然可以忽略掉重播時,布魯斯晶燦美麗、炯炯有神的湛藍眼珠焦點落在哪裡。
  


  附帶一提,克拉克隔天彷彿失憶般,翻遍整間公寓也找不到那碗麥片粥。這成了超人在地球上遭遇到不可解的謎題之一。

  

  或許只因為蝙蝠俠有個小小的危機,而顯然蝙蝠俠的危機理所當然地擴大為整個正義聯盟的危機?

***

布魯斯有十足的把握相信今天一整日的行程皆與食物無緣絕對是身為管家最為心酸血淚的偉大報復。


  布魯斯以極具挑釁偉恩家規意味的坐相攤在高譚最富於學術氣息的大學講堂最前排的特等席列,十分難得地忽略自動摺疊座椅膨散著的霉味與足以透過西裝布料扎著他肌膚的毛鬚,亦十分自動地忽略掉遠方台上美女學者關於瀕臨絕種動物兼具學術性與熱血熾情演講,思緒直接跳脫到評估投影片放映出的所有物種的可食性與營養價值上。

  當他今早終於在七點五十五分因為飢餓與對於危機的預感本能而驚醒時,他在餐廳所能拜謁的,決非美味、經過巧手精心烹調的餐點,而是成群列隊的食材以其最初始的樣貌冷冰冰地迎接他。

  可議的一點是,堪堪在遲到邊緣才驚醒過來的預感決不能夠定性為本能,更該說是猶如死屍一般鈍然無感,布魯斯無奈地想。
 
  沒一會兒,阿福如同鬼魅的行蹤恰巧出現,顯然看透肚皮底下空無一物而當下腦袋更是如此的少爺那一點兒心思,針對那只會出現在流理臺或花籃裏而非白磁碗盤琉璃缽餐具內的生鮮食材──或者根本就是針對呈現明顯放空狀態的布魯斯發表簡短說明。

  「早上好,布魯斯少爺,我相信您在享受夜生活這麼久之後,也許應該想要回味一下早晨那充滿著希望與各種可能性的美好。」

  布魯斯當下的反應是,他的管家正操弄著他所知悉熟稔的多種語言以外的任何一種

  阿福當然也料到此刻少爺的神智正受到血糖濃度過低的擺佈。他特意放緩聲調與節奏,配合布魯斯將動作放大、嘴型放慢,好似面對挾持人質且情緒激動的歹徒繳械一般,將一套精美的不鏽鋼刀具擺上檯面。

  「鑒於您七年的專業訓練,自行料理應該難不倒您。」

  布魯斯認為他沒有承認──其實他只知道怎麼用一把生鏽的小刀替倒楣栽到他腳邊的野兔、冬眠未醒的蛇開膛剖肚串在樹枝上烤到熟、並很肯定他在撕咬著血肉的同時,他的飢餓總能恰如其分地令他的大腦專注在飽足感這等務實面的訊息而忽略掉脣齒之間所感受到的那與美味之間的差異,而不是站在流理臺前操使那套象徵著人類器物文明的廚具,折磨他顯然分配到其他方面的天份──然後倨傲地撇下一句「我要遲到了載我出門」,是他一整天下來對於捍衛他越來越微薄的尊嚴最為清醒的表現。

  不過,顯然的,尊嚴不能當飯吃。布魯斯不無後悔地想著。尤其是當你晚上還要忙著打擊犯罪時,飢餓就成了所有邪惡的淵藪。

  可悲啊──人類終究擺脫不了屈服在馬斯洛階下(註一)的命運,在暖飽的渴望下毫無尊嚴地望著遙遠而漠然觀望的文明與靈性,醜陋地為著飢餓的肚皮吶喊嘶吼甚至廝殺。

  因為思念早餐而嚴重走神甚至開始哲學性論思的布魯斯被美女學者點名上台發表感言時,多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省悟過來。這幾秒的時間已經足夠小丑像作蝴蝶標本一樣將你用小刀永遠釘在地上──布魯斯邊冒著冷汗警醒自己邊以優雅的姿態緩慢站起身掩飾自己的失態。

  他一派從容優雅地走上臺,用這短短的路程將思緒整頓,在麥克風面前他已然是那個風流倜黨的花花公子。

  對於瀕臨絕種的動物,一個花花公子還能說點什麼?  

  「雖然牠們看起來很好吃、實際上也很美味──」,當他瞥見身旁美女學者明顯發青的臉色時真心話已然出口──

不、當然不是這個!他絕望地想著,好奇心或許可以真的殺死貓,但真心話絕對可以殺死任何一個男人!布魯斯內臟彷彿被塞灌了無數冰塊,無奈騎虎難下,他只得儘可能控制自己的舌頭與咽喉將那個顯然可以證實他失智發言的「呃」音混著飢餓吞回腹裡。站上檯,他終於發現所出席的好歹也是有記者、有攝影機及時連線的國際性會議!

  該死這下精采了──他彷彿可以預見坐在廚房電視機前面的阿福因為布魯斯失當的言行而不小心捏碎一顆帶殼的核桃。

  「──或許真的也很美味──不過,他們在學術上的價值更高──與其讓一個生命在我們的脣齒之間流逝,讓一個物種在顯然並非為了溫飽、為了延續生命的餐宴享樂間滅絕,為何不讓他們在美麗的草原上奔騰、在孤高冷峭的懸崖上點綴、讓我們的子孫代代都能夠驚嘆造物主的神奇與生命的堅忍不拔,從而獲得面對各種困難的勇氣?」

  布魯斯情急之下用蝙蝠俠的邏輯與冷靜將話說完,心虛地捏著兩手的冷汗讓滿堂彩聲淹沒自己。他知道他成功破除布魯斯偉恩關於智商方面不名譽的傳言,同時那個美女學者正用其泛著淚光的漂亮眼眸看著他,激動地鼓掌。

  他獲得了邀約一頓飯的機會。


  老天、那是一頓飯耶!





  然後,心中還不時澎湃著對於美食無數幻想泡泡的布魯斯昏頭昏腦地隨著美女學者走上街道,看到餐廳招牌時,他忽然覺得他眼前似乎產生了小丑著女裝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恐怖幻象。

  「聽過您發自肺腑的精采演說,我相信您一定也會贊成生機飲食才是這個地球的救星。」

  
  聰明如布魯斯,一時卻也想不出任何文明的話語去反駁方才憑蝙蝠俠的智慧所發表的言論。

  在這個飢餓的當口其實他也不太在意待會能夠塞進嘴裡的是什麼東西,反正只要能夠填飽肚子都好。真的。事實上,這個世界上好歹也有個相當比例的人口是素食主義者,他們不都是活的好好的?

  平心而論,撇開小丑臉上的那到疤,他穿女裝其實也還不至於太難看──至少就那個人的邏輯而言這樣的行為舉止實在不算出人意表──接受了這個事實之後,布魯斯的良心為小丑平反著,一邊以碩果僅存的最後一點清醒神志作出取高效率而捨卻味覺享受的抉擇,為自己點了一杯光聽名字就可以想像到實物的濃稠五榖精力湯。

  學者自然是博學多聞的。捍衛物種生存權的美女學者在布魯斯偉恩破除花花公子愚蠢假象的那番演講之後,更是卸下心防滔滔不絕地與他分享在世界各地為了動物奔波、無私奉獻的學者們默默的努力。

  布魯斯優雅地啜著杯中的飲料,微笑聽著。


  因為他知道對方絕對猜不到他的微笑是因為他發現對街有個流動攤販在賣甜甜圈與潛艇堡。 


 
  潛艇堡才是高譚真正的救星!

  他可以聽見體內的蝙蝠俠激動地狺吼。

  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少定力才能夠將他的屁股牢牢粘在廉價塑膠椅上,而不是奔去用瀕臨強盜的速度劫越任何一個夾著香嫩肉片的潛艇堡!
   
  對,就是因為天知道,所以他繼續在內心詛咒致令他得如此顧忌的偉恩之名邊阻止自己那股想要甩下簽妥發票人姓名的空白支票換一個走人機會的衝動,確保他的言行能夠符合阿福嘔心瀝血的教導──或者將任何可能招致阿福言行譴責追緝的愚行消滅成無。  
   
   
   
***

蝙蝠俠正如同陰影般無聲滑入銀行搶匪看似雜亂無章的陣列,暴風雨前夕凝結成緊張無比的氣氛,登時在第一名歹徒悶聲倒地突破臨界。

  然而,這時的蝙蝠俠掛念的卻不是那一排排坐在地上嘴巴纏著膠帶抖個不停的人質,更不是手持火力強大衝鋒槍倨滿整個營業廳的搶匪陣仗,而是──




  「阿福,你不覺得血糖過低是一個頗不名譽的C.O.D.(註二)嗎?」




  蝙蝠俠不無譴責意味地低語。耳機傳來迥於現場劍拔弩張、生死一瞬,老管家總是溫柔典雅的腔調。

  「我寧可為鞠躬盡瘁的蝙蝠俠棺上灑土──不要嘟嘴,好歹念在您現在是蝙蝠俠的狀態──」見鬼了,蝙蝠俠暗自咋舌,我背對窗戶也能看到!「也不能接受世人因蝙蝠俠飛不起來、為『死於安樂』這古老至理名言留下鑒證、以及對於該始作俑的分毫歸咎。」

這讓蝙蝠俠有一種身在家裡跟管家為巧克力烤餅作宵夜數量上的討價還價的錯覺,而不是眼前生死一瞬的戰場。
  「阿福,我並沒有胖到讓你需要用噸位形容我──」一個肘擊掃向歹徒咽喉,對方應聲倒地。

  「我很高興您終於意識到您的體重在我內心確實以噸位計算。」
  「那只是誇飾,我相信你了解那只是一種修辭的技巧!」有些氣急敗壞的閃過那即將在自己腦門實現的衝鋒槍彈道,一個拳頭結結實實將對方打得四天吃不了任何固體食物。蝙蝠俠內心深處的某一點微薄良心不得不承認,那一擊當中包含了不少遷怒意味。
  「以防您的體重真的以噸位計算──我都還沒有提到自從您回來後體重如何呈現等比級數增加,那才是一點誇飾也沒有──相信不用多久您就會感激我現下的未雨綢繆。」
  「我確切感到(註三)我的左手不是那麼有力氣。」他將歹徒提起來往牆壁掄去、在那陣因力道方向控制失準所引發一連串巨響中,蝙蝠俠咕噥。
  「我的好少爺,憑藉著您可以流暢運用多國語言的天賦,我相信您應該記得您剛好經歷過費時七年的專業訓練。同時我想您必定證實過飢餓感永遠可以為人類激發潛能、促進演化上的進步。」

  「讓我們略過飢餓與進化之間的關係──這麼學術性的話題留給學者們去深究、換點別的好嗎!」費時七年的專業訓練也只不過讓我可以邊毆打歹徒邊忍受管家碎嘴吐槽而已,蝙蝠俠不負責任地想。

  「那麼,請讓我將話題帶到夜夜晚歸這件事情上。」

  「阿福──」蝙蝠俠凶狠地低狺。
  「少爺,一個紳士不應該打斷他人的話,尤其是他自己釋出發言邀請時。」這句話成功堵住蝙蝠俠即將的粗口,換來一連串發洩式的、緊湊逼人的沉悶碰撞,阿福客觀地分析,這可憐的歹徒恐怕連哀嚎的時間都沒有就已陷入昏迷。

  「阿福,不是我不要早點回家,你知道,高譚的罪犯都很晚才起來活動,我是犧牲我的作息──」迥異於為自己的犧牲竟遭到污衊的忿慨語調,蝙蝠俠頭也不回一個蝙蝠標便已精確嵌在瞄準他後心的那柄槍管上,歹徒忿然抬槍改往黑暗騎士腦門上招呼,但這個不智的當機立斷,立刻如同鏡像般返回自己身上。
  「或許連日來的晚睡讓您稍有失查,鑒於所有罪犯都知道:蝙蝠俠只會在晚上出現,我相信您應該立刻得到一個推論,為了犯罪──或說為了您──他們很樂意將作息時間改變。」
  那名歹徒就這麼抱著槍摔在地上。蝙蝠俠在他後頸補上一個肘擊,確保其睡得夠熟夠香甜。
  「那絕對不是為了我!」
  「我早就告訴過您,是您改變了高譚的犯罪者。您應該早有心理準備。」
  「別說那是你要我早起的理由!」這聲遠超過體內通訊的怒吼成功嚇住打算來個背襲的歹徒,蝙蝠俠順勢將對方的頭磕向自己經過強化裝甲的膝蓋。
  「就是我請您務、必、早、起的理由。您看看今天的狀況,一大早第三起的搶案──」
  「天殺的害我連吃早餐時間都沒有──」
  「多虧您今天七點準時起床,這真的值得嘉許……除了您剛剛的粗口之外。」耳際傳來阿福欣慰與感慨交集的嗓音。
  這回蝙蝠俠毫不掩飾大大翻了個白眼,手中拋出勾索,鋼爪不偏不倚擊倒那渾身發抖、連滾帶爬到櫃檯旁、準備以人質要脅的歹徒。
  「蝙蝠俠,容我提醒您的五點鐘方向──」
  蝙蝠俠雙手一盪一甩,尚未收回的勾索如騰蛇矯龍般竄向卑鄙的背襲者。

  但沒吃早餐畢竟對任何一個作息正常的平凡人都能夠造成顯著影響,蝙蝠俠當然也不能例外。
  那有些後繼無力的勾索被歹徒堪堪閃去,揚起的槍頭對著自己,或身後那排毫無抵抗的人質、避無可避──


  「那是滑嫩多汁、騰著熱氣芬芳的菲力牛排──」管家靈機一動、急切的聲音傳來。

  
  ──菲、菲力牛排!




  一聲彷彿爆發自更巨大的野獸體內深處、憤怒掠食者的怒吼從蝙蝠俠口中雷鳴,那不幸的歹徒猶如靈魂剎那間就地困封一般僵死在那裡,只能眼睜睜看那屬於每每填滿惡夜的夢魘竟白晝乍然成型般憑空宏大、向自己襲來──

  阿福就算隔著蝙蝠俠的頭盔也聽得到那骨頭碎裂的清脆聲響。沒有一命嗚呼簡直是個奇蹟──這令他打了個冷顫,忍不住空出右手在雙肩額前點了個徹底。要不是飢餓感確實永遠可以為人類激發潛能,那麼,演化的進程上他的少爺將會是那一捧象徵失敗、天地間再微不足道的骨灰。

  而偉恩家的家史可能真的就要因晚睡晚起導致血糖濃度不足這樣不名譽的C.O.D.劃下休止符。
  
  視線隨著狙擊鏡轉向像灘石化燃料原液傾倒在地上的歹徒,要是你知道你之所以需要住院,阿福遺憾的想著,是因為你選擇不去當個好孩子而是
擋在蝙蝠俠與菲力牛排中間這樣的不明智──
  不,歹徒真要有那麼一丁點的明智,就不會眼巴巴地相繼選擇大白天──還是同一天──去搶銀行了。

  

  火線衝突被蝙蝠俠的英勇──或說野獸般蠻橫地行止停息了警報,人質在高登親自坐鎮指揮下安然救出。關於這次的行動,十分難得地歹徒並非以往五花大綁心不甘情不願地由特警費盡力氣粗魯拽出,而是交由醫護人員接手,一一以擔架抬上救護車──經同仁回報傷情一面倒的都是歹徒那邊,而且比起前幾場顯然有更形嚴重的趨勢,高登不禁搖頭苦笑。


 

  然後,現場所有的警力儘可能專注於自己手頭上的任務,有志一同地竭力抹掉嘴邊象徵大不敬的上翹弧度忽略遠在警方刻意拉起的警戒線致使媒體絕對拍攝不到的角落、那擁著毛毯身旁躺著略為變形的熱可可空紙杯與揉成一團的麥香雞腿堡包裝紙,毫無形象大啖漢堡的那個有一對尖耳的黑色身影。


  「要是你們早知道夜行性生物的起床氣絕不是普通的大,就不會大白天搞這麼多場鬧劇了。」這天,眾人不約而同的心聲。


  稍後,將狙擊鏡收妥藏好,穿著一身皮衣勁裝的老管家掛著一抹微笑滿意地嘆息。他將黑手套除下,為自己換上平日慣穿的典雅三件式西裝,進行身為一個管家基於挽救偉恩家形象應該做的事情。

  阿福深吸口氣,將麥克風貼近唇畔,沉穩而雄厚的嗓音透過丹田的共鳴嘹喨響起。



  「早安,布魯斯少爺。我去老地方接你,帶上您最愛的巧克力脆餅與加了煉乳的咖啡。」




  全文完

僅以此文向世界上最偉大的管家與我媽致敬。

感謝眾多個夜裡陪我一起耍宅、在必要時刻亮爪子催稿、給予我眾多精神支持、資料以及靈感支援的鬼狼。

註一:此指馬斯洛的需求階層理論,馬斯洛將人的需求分成五個層次,由生理需求開始,由低至高依序是安全、社會、自尊與自我實現。人們的需求會在低階層的獲得滿足之後,逐級上爬。

註二:C.O.D.,Cause of Death死因。

註三:這句話延用阿福所述appreciate一字,但在這裡有截然不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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