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4 p.m. 2006/9/23

自從發現了Red Dust之後,每逢晚下班,我便迂迴著散步回家。
之所以改變路線,可以說是為了見那在繁華沉澱後才瑩紅綺異,可愛的立牌。腳下的街道不是鬧區,基本上還算住宅居多。一般商家九點過後便紛紛拉下鐵門,台北特有、色彩斑斕華艷的看板們終於甘心歇下喧囂,遺下身段耿直誠可的路燈柔軟守護著舞台空寂。

經過Red Dust的入口,附近騎樓下陰影突出了一個色塊,無聲闖入我的視線。

年輕男子倚牆,潔淨纖長的手指纏上菸,腳邊躺著個大背包。
「你怎麼在這裡?無家可歸喔?」
「房東整修房子,今天又早班,沒藉口混店裡。」
「今天才通知你整修嗎?」
「不,」他偏過頭,角度恰好使眼眸月光融合,如潭水冰冰涼涼。「本來藍要我去他家,但零昨天突然從南部回來。」
這是他的自尊。我明白。
「所以你才站在這裡。我家就在附近,先去,再做打算吧?」
「嗯。」他點頭,將煙蒂塞進飲料空罐拽著,才將背包搭上。
「吃過了嗎?」
他的唇線輕輕勾了個彎。

「吃過了。」


打開房門,迎面而來的大片落地窗令他兩眼耀著光芒。
他望我扯扯背帶,我指向右手邊臥間。他在床側放下背包,衝我一笑,人已轉到玻璃窗後。

我脫下西裝整平掛好、洗澡出來後,他仍在那裡。
勁瘦的背脊稜線分明,洩著清爽短髮的腦袋瓜停靠在肩臂上,勃發美好生命力的背影,彷彿方自孤飛的年輕黑鷹。臂膀伸展,指間纏繞著嵐煙。

去廚房取出碗筷,沖了兩碗不同口味的泡麵。端上客廳玻璃桌,算算時間,我滑開玻璃窗。
「進來吧,凝視台北的黑夜太久,魂魄會被吸走喔。」
「你怕是老經驗了吧?」他笑了笑,捻熄煙隨我回到客廳,我手指了茶几。
「謝謝。」他隨意拿起接近自己的那碗吃起來。我在他附近地板坐下,靠上沙發,在電影台間小聲流轉。

「你不吃嗎?」
我望著安東尼霍普金斯刺殺男主角,邊道:「泡下去才發現不餓。你幫我吃吧。」
「嗯。」輕輕放下空碗公,他拉過兀自騰著白煙的另一碗泡麵再度展開攻勢。經過一翻努力,恢復兩只碗初始形體之後,開始善後。
他進食的速度不慢,但吃相乾淨清爽,收拾起來也輕鬆俐落。
見他在廚房洗碗筷,我道:「浴室在你左邊。」
「知道了。」
「有需要什麼嗎?」
「謝謝,沒有。」


浴室的門再次打開時,我還在跟紅龍與愛德華諾頓糾纏不清。
他套了件寬大的休閒襯衫衣襟開敞,只在腹間胡亂扣了幾個釦子。他立在一旁望著我,我則盯著電視。

「你喜歡我,對不對?」他清秀的臉龐淌著水珠剔透,面上說不來是什麼表情。

我笑。
「對,我喜歡你。」


「上床?」
「不。」
我拍拍身後。




「你睡沙發。」

我不大能適應睡覺時身旁躺著人。上回陳友亮向我切切實實地證明了這點。儘管他酒醉得安分,但我卻昏昏醒醒,輾轉難眠。

我起身,往臥間翻衣櫃,背後傳來他低低遠遠的聲音。
「對不起,我…」

我打斷他。「沒,主客有別嘛。」這種境況不論誰這麼想都很正常。喜歡是喜歡,但不是那種通俗定義的喜歡。不過我沒有多做解釋,有些話多說了,反而矯情。

將薄被展開覆上沙發,趴上椅背,我壞笑。
「是說,你就這樣跟我走,如果我有什麼企圖,或其實是個變態,你怎麼辦?」
月色的笑容在他臉上漾開。

「那很好啊!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你撂倒,順便洗劫一番,好好休息然後隔天再走。」
「哈哈哈…真是個好主意!」
笑了一陣,好容易才道:「…可如果沒人經過,你怎麼打算?」
他聳聳肩。
「也沒什麼。再多幾個晚上,也這麼過。」
瞧見我的表情,他失笑。
「就算我不是藍親手帶的,以前不良少年也不是混假的。再說,若是沒有一點本事功夫,他會放我出來獨當一面嗎?」
那純淨的氣質使他的黑暗經歷就算當面直言了,也老令人腦袋轉不過來。

我偏過頭,道:「…唉,瞧上去溫溫軟軟的棉絮,用力握著才發現裡面的刺。」
他咯咯笑了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
「哪個稚少離家的孩子,身上骨裡不帶著點刺?」

無聲嘆口氣,我望向他眼裡。
「可不是?要不小心捧著,風一吹也就去得無影無蹤。」

不知道我這一開口令他想到什麼,微變了臉色。
我不再說話,只將低頭沙發上靠枕擺好。轉身時,他拉住我的衣角。
略低著頭,他的睫毛輕顫。
「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我笑。





「現在,你的世界就剩下我了,還需要名字符號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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