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版慶


─崩塌的防線─

【上】

沒有人會說Carper是個好相處的主管。絕對,不會有人這麼認為。

「Ke……Kevin?Kelvin?算了,那個K什麼的,請幫我把編號QT 10592的卷宗拿過來。」

舉凡轉調到公特課的第二個禮拜,依然不時聽見對方謬稱他的姓氏,縱使偌大的辦公室中,除了那自大的混帳之外,就只剩下一個可憐又可悲的掛彩部屬。Keelson並不認為Carper天生就對社交這方面健忘,事實上,根據觀察,Carper更像是個世家歷史悠久、若非上流至少也身家清白的好人家少爺。如此背景,不應該有這方面的缺憾。

避開因公受傷,仍以三角巾吊在頸上的右臂,奮力從沉重卷宗堆疊成的懸崖峭壁掙扎著以單手並肩挖出該份檔案,他將之一揮,在主管的桌上拍出不小的聲響。
「Keelson,K-e-e-l-s-o-n,Keelson,請記住,我會非常感激!」

「喔──對,Keelson,謝謝。」他的主管只是抬頭漠然掃了他一眼,便迅速將精神投注到該死的QT 10592裡面。

喔──對,沒錯,我該死的一個活人警察比不上那幾具屍骨早已化埃的被害人。Keelson不由得這麼想著,尤其在看過Carper對檔案細節疑點如數家珍之後。


他早就聽說過主管的詭異外號。
儘管不明白主因是什麼,但他壓根不想探問。反正,多麼貼切啊?更何況,想像,能夠提供給他更多編排主管不是的空間。

一個月過去了,他們的關係顯然沒有隨著相處時間拉長而改善,或者,沒有變得更爛已經得謝天謝地。早晨開工時沒有任何回應的招呼、夜臨刻到又一拍兩散,除了工作沒有其餘對話,遑論噓寒問暖的隻字片斷,Keelson不認為單就言語上的禮貌可以抹去Carper態度上霜雪分毫,更何況管屬之間橫亙的西伯利亞嚴冬。他們毫無冤仇,卻彼此接近無視的漠不關心。


直到一場意外。


該日午後,為追查疑點,或許可說是想碰碰運氣,Keelson無視警告標示闖入棄屍現場數公里外的廢棄礦坑。當他在宛如迷宮的隧道內發現凶刀時,還來不及歡呼,靜止以久的坍方頹土因他粗心的驚擾而鬆動,連綿不絕的轟然巨響,將他與外界完全隔絕,無論是現實上的或者精神層面。

失去意識之前,Keelson唯一能想到的是,懊惱──懊惱沒有在出來之前同主管報備去向。



緊接著叫囂疼痛的神經之後醒來的,是嗅覺。過於冷冽、彷彿泡過消毒水的空氣,於他太過熟悉──那氣味總是如此地引他聯想到屍臭──儘管兩者相去甚遠,在他心裡,偏偏就是駐哨著這樣的一個迷思──再癱臥下去,終究會成為屍體,成為迷盪著惡臭的淵藪,屍體……

努力撐開眼瞼,所見,病房十分昏暗,只有床頭頂上的燈罩散著類似廉價玻璃魚缸般迷離的光芒。

然後,他看到了Carper。
垂歪著頸項難稱舒適地靠在一旁椅背上,原本盤據於五官的優雅被燈光蹂躪成一片困頓慘敗,勉強攀著鼻樑的無框眼鏡非但沒有增添書卷氣息,反而突顯丘鼓的眼袋,另一項敗績的證據。

他難以相信眼前疲乏狼狽的傢伙,是平日端整淨肅至趨近於鋼製鏡面的Jo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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