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行。
街道陪他數著沉默。

獨行。
踅過,依舊獨行。又是如此嫻熟的模式,習以為常地,與騎樓簷柱分享寧靜的旅程時光。難得一見的白天街樓,彷彿撲上了一點粉灰,模糊了稜角,增添些許柔。夢中的天空,日光雲翳。

不一樣了。

不說陰鬱。也非陰鬱。
不是一個人闐暗寧寂之中與暈橘的夜衛路燈對話,也不是一個人午夜於空道茫途覓歸。不同於以往常親息暱、黑與橘的純粹靜謐,他來到白天。

前進,或者樓房從身旁走過。前進。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不會是孤獨的了。



因為,他夢到了他。


弟嘉。

他見到他在路口佇守,候他。迎面弟露出招牌般整齊映亮的齒,酒窩靦腆地掛在唇邊彎過去那麼一點。
他愛逗人笑,不論裝笨拌丑、嬉鬧作弄,尤其是弟啊,弟笑起來比所有人都要純淨,而且真摯。
並肩而行,步伐再沒理由慌快,目的地遠在何方,似乎也沒什麼要緊。輕手擱上弟勁瘦黝健的肘,一會功夫沒見面,身段便抽的特高。超越自己起碼一個頭有了。一如自己日夜冀盼地,他,超越自己了。


途中遇友,他站在路邊望著嘉與其他幾個弟幼們笑鬧推戲,心裡沒來由地感到安寧。那孩子,身板說是大男孩,氣質又太過青澀。誰叫從小看到大的嘉,在他心裡永遠脫不了乳香,永遠,是個只聽他要遠遊就哭泣鬧心的孩娃?


「哥。」弟笑著回頭,輕輕一喚,繽紛奪目的燦爛彷彿被霧紗罩,隔阻喧囂,旁人都褪成了景物,就因為弟望他那麼一喚。

「嘉。」於是他收藏起所有一個人時習慣的孤寂,換上一抹與他,心安。

他望著他,掬取著嘉瞳中汩汩的靈動清澈。
相識,早非唯僅這輩子事了。言語頓時失去意味,彷彿心念甫動,對方便已從眉頭、從指尖讀取獲悉。
他不用再說什麼了。
所以他對他笑。滿足,欣慰。一切屬夜遺漫於他的所有意象,在弟的肘向他擺度成灣時,通通凋零成一闋闋型體虛緲的詩。他的弟,長大了。
於是他偎岸,將一身漂泊上鉤。


誰叫暝醒來,又相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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