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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上質料夠厚的T-shirt、再罩件外套之後,總算有勇氣出門。坐在征桁名貴跑車的副駕駛座,望著高速公路沿途的景物飛馳而過,依然還是為自己的夢境感到謎茫與困擾。

「吶,怎麼我老會做到這種夢啊……這樣下去,有多少假都不夠請了……」
這句話只從好友那裡換回一個趨近輕視的眼神。

「你有這種體質,就要認命。」

「可是我也要錢過生活啊。」
「就當被狗咬了。」

唔,跟有錢人很難辯駁。因此我趕緊轉移話題。

「那,我們要去哪?」
「Y縣。那裡有個寺廟,跟你說的很相似。」

「原來阿桁是寺廟通?」

好友毫不客氣地翻了白眼。

好吧,又是用某種解釋了我也不懂、就別浪費口舌的,不可思議的方法探知的吧?

不過,為什麼聽我那亂七八糟、邏輯脫序的轉述,卻能夠知道我說的是哪裡呢?

「阿桁有他心通?」我望他。

「閉嘴!」他有些惱怒的哼道,彷彿我洩漏了什麼他的糗事一樣。真不明白。但一想到他的執業特性,我連忙收口,以免觸犯到任何禁忌。






原本我只想著,知道目的地所在何處,事情起碼容易了一半。但看著那蜿蜒而上,遍佈稜銳落石的「前」山路,心底不由得發涼。

我們兩人站在停於村路底部,在因大雨崩壞的山道前發困。

由於這裡是個僻靜的山下村莊,外人都已經罕見,更何況是開著名牌轎車、西裝筆挺的俊美青年呢?不到片刻,就有村人前來探詢了。


「請問,是要上山的嘛?這山道已經因為無法通行了喔。因為地處偏遠又無人使用的關係,政府還沒打算疏通這條道路。」那位村人有些生硬地說著。
「這山道,是不是通往一個寺廟?」好友問。

「……這點我不確定……」

「有沒有人可以確定?」啊啊,又來了,征桁不耐煩時的命令口氣。
「真不好意思,可否幫我們問一下呢?我們有要緊的事情……」我趕緊接著阿桁的話說下去,以免稍有得罪對方。

那位村民撓頭苦思著,稍後決定為我們引見村裡的長者。

情況並不難探解,沿著那條毀壞的山道上去,曾經有座堪稱古蹟的寺院,因為大雨落石被擊損,數年前政府撥下資金整建,卻又在即將完工之際遇上山崩,不但建築群全毀,還失去不少工匠。此後,人人謠傳是這深山裡的神靈不讓人們在該處修建廟宇,才會發生種種不幸,古蹟的整復,也就這麼不了了之。

因為有這種謠傳,使得原本鄰近寺廟的住戶,都一一遷出,徙居山下,如此一來,那條山道的荒廢也只早晚的事。

本來,一聽到還另外有條小徑可迂迴通向山中,征桁就決定立刻出發,但當我們離開古民居,早上十一點,日頭正大的時刻,天色立刻陰雲密暗,從山陰處發出轟隆轟隆、隱隱的雷鳴聲,緊接著,大雨傾盆而落。

由於村里依舊保有著土垣石牆、木椽草頂的古老民居模樣,坐在廊簷下,沿著村道望去,彷彿搭上時光機回到過去一般。雨中朦朧,在我這個異鄉客看來,格外有氣氛。

偶爾翹班,欣賞這種在都市水泥叢林的辦公室內難以得見的雨景,真是非常愜意,幾乎讓我忘了自己為什麼會在一周之始,來到這樣的深山僻境。享用過讓我們避雨的村長請的薯餅與熱茶,似乎也因為附上濕氣的緣故,我已經藉由一個伸展動作,懶洋洋地躺在廊板上。反觀身旁的阿桁,依然將左手枕在膝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吶,阿桁不是有式神嘛?如果這麼急的話,就拜託式神帶我們上山怎樣?」

阿桁冷冷瞥我一眼。

「少作夢了。一般凡夫俗子的氣流濁重,式神哪載得動?」

「原來如此啊……那雨停之前,阿桁就放輕鬆點吧。」

「也不想想是誰造成的。」好友低聲抱怨。

「對不起囉──」我半真心半耍賴的說著,翻過身,換成側臥。莫名其妙地,精神疲乏。


儘管落雨,應該還是包圍著我的雲翳日光全部在瞬間抽離,黑暗重圍落下,燭光像是會突然奔噬人體一般,忽遠忽進,跳著荒誕詭異的步伐,繞著我、虎視眈眈……

「華?華?阿華──!」






我被綁縛的四肢,皮膚、肌肉,被割削、剝落,但我不再疼痛。

一刀一片,彷彿落葉一般,無聲落下,失去的於我,再無干係。

映在視網膜的,從鮮紅褪成死白。

曾經填滿胸腔、血液的恐懼,現在只剩下空洞的麻木。

曾經哀求過、嚎啕過的口張著,忘了聲音,忘了呼吸。

我怎麼還在這裡?

我怎麼還在這裡?




我的惡夢,怎麼還沒結束?







我醒來時,花了片刻才了解到自己身在何處。我似乎是躺在民居的和室中。一身黑的阿桁在一旁掐指持呪,那寧靜端肅的神態跟他那套名貴西裝搭配起來真是微妙……阿桁背後是闔上的一落落紙門,將光線篩的隱隱約約,感覺像是下午時分。

察覺我望著他,才一揮手臂,收勢結束。

「搞什麼啊。」他皺眉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想要開口卻啞然無聲。
回到現實的感覺十分渾沌,彷彿一闔上眼,非但沒有獲得休息,反在睡夢中生場大病一般。

我掙扎地想撐起上身,卻頭暈的想吐。不知怎地渾身無力,冷汗淋漓。恐怕,我現在的臉色也青慘地難看吧。

好友不過伸出食指在我額頭上一摁,起身之勢就被壓回墊被上了。

這時的征桁,臉色特別陰晴不定,連我都難以猜透他現在的心情。

「吶……沒事吧…阿桁?」

「現在,感覺怎樣?」總是用問句替代回答。

「就跟……被狗咬差不多。」

好像作了惡夢,但記不清了。看到他陰沉的神色,我補充道。


你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就這樣暈過去了。
暈過去了?是附身嗎?
跟那個情況不大一樣。

好友低和沉穩的嗓音解釋道,我們共居的公寓佈有結界,一般惡靈無法入侵。纏在我身上的,是那對怨靈父子的念。結界檔得了靈體,但檔不了對象特定的意念。

我的夢境,再也不是夢境,而是活生生的現實,但我卻糟糕地,一點真實感也沒有。

我不知在何時何地,成了惡靈的標靶。
套句台灣民俗節目的結論,人在運勢極低的時候,明明好好地走在人行道上,下一刻也會摔到陰溝裡。


然而,只是念,卻能夠使活生生的人倒下,可以形成具體、可觸可見的事物,這對我來說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

無法想像吶……


「別想了,憑你的腦袋,想破了也不會懂。」阿桁並指在我額頭敲了一下。
嘖。別老把我當小孩看啊。

「現在幾點了?」
阿桁嘴唇一勾,以他俊秀的面貌揚了一落冷笑。
「準備請第二天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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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enas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