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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蝙蝠俠注意到不對勁的時候,火焰已經騰到面前了。


  他在那一瞬間意識到、那幫派運毒的動作從頭到尾都是個陷阱、而此刻獵人反成了掠食者掌下收割的獵物,只剩滿地血肉烙下的焦黑能記錄他最終的悔恨。


    ***

  阿福注意到不對勁的時候,正在接受療傷包紮的少爺已經將作為消夜的鬆餅用的楓糖漿倒進熱代水果茶中;緊接著就在剛才親愛的少爺捧著早餐後飲料那精美的骨董瓷杯癟嘴向他要牛奶。

  「少爺,請您原諒我這麼說──是我年紀大耳朵不中用,還是您…剛剛真的跟我要鮮奶?」

  布魯斯先是蹙眉,接著他發現杯子裡盛裝的紅色液體散發著檸檬的清香。
  「抱歉,阿福,我剛在想事情。」
  「我想這很明顯,我注意到您額頭上的皺紋了。」


    ***


  兩輛分屬不同幫派的轎車對頭停在那裏,推開的車門湧出不同種族膚色的男人。拽著鋁製公事包的男人將走向兩台車中間的幾步路走得倨傲無比;另一頭先下車的高大非裔光頭男子雙手在身前交握,站姿更十足的桀戾乖張。

  打開的公事包裡整齊的鈔塊在碼頭燈光下彷彿散著不祥的青磷光芒。光頭男子墜滿銀飾的大掌隨機抽了一疊兩頭點數,下頷一揚,手下自後車廂抬出一只皮箱,總重三公斤的白粉──今晚過後,蝙蝠俠會發現諷刺的是,一落落的劣質海洛因磚替那不幸被炸爛的五個人渣批了一個大賤價。

  所有的證據與人物已然就位。


    ***


  身形還未自高速移動中恢復,場上所有人都還未意識到黑翼以人們最料想不到的方位與角度降臨、整個視覺就好比獨立製作影片般大幅晃動、濃重闐暗的夜色將焦點以外的所有填塗躁動不安的粒子,這不妨礙他注意到目標車尾的豐田標誌──還有奔向陰暗處那個男人轉身前的冷笑。

  蝙蝠俠的視野被全然的白光覆蓋,整個人彷彿籠在玻璃罩內,聽著來不及慘叫的人灰飛煙滅、與還未完全倒下的人哀嚎恨不得一死了脫。


  在一片巨響中,那人踉蹌地自爆炸震波中直起身,向狼狽地伏在地上蝙蝠俠行了個優雅的退場式。
  火光打亮了那人染上血汙、卻笑得燦爛的臉孔。

  與他敞開的襯衫衣襟底下,心口那子彈鑲綴出來的優美痕跡。




  命運的棋盤被男子一手傾覆,無論奕情如何膠著黑子白子一概頹然摔墜,再無所謂誰勝誰敗。

  男人讓蝙蝠俠鮮血淋漓的出場為黑吃黑的戲碼完美落幕。



  男孩那還不熟悉便已絕響的嗓音彷彿又在耳邊響起。


  「等等!拜託別去!」



    ***


  布魯斯撫著前臂上的繃帶,底下是昨夜染上的、能將鎧甲燒熔的汽油彈高溫笞踏出來的痕跡。

  「還疼嘛?」阿福脫口而出。

  布魯斯眨眨眼,緊繃肅然的表情在抬頭看向老管家時已然換成外人無從得見的依賴與無辜。

  「如果沒有會議擋在蜜汁小羊排前面的話我會感覺好很多。」
  「少爺,請容許我這麼說,不要拿您的失誤敲詐我。」

  「阿福、拜託──?」
  「……好的,我會跟盧修斯連絡。您覺得我該拿什麼理由好?」

  「我一向以你的創意為傲。」
  「我想,您趁我不在嘗試下廚是對這傷勢最好的註解。」
  「阿福──」
  阿福將手中的銀托盤呈上前。

  那疊A4紙張構成的一生以一張主角燦笑的生活照開頭。沒有血跡,毫髮無傷。只是事實總非如此如願。
  「Mac Roy,我的少爺。」阿福說。

  阿福通常會將調查對象的生平作一番口頭簡報,但這次,不這麼做。
  他相信這個年輕人的一生,不該這麼簡單帶過。

  不論以何種方式。

  
  於是書房內的一老一少,在穿透重簾的晨光陪伴下為一個早逝的靈魂沉默致哀。

  直到揚起的塵埃開始隨著陽光落下,布魯斯的指尖摩開資料夾封面一角,突然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必要看下去;同時,亦發現很多在他冒險犯難時的深信不疑與直覺反應,在關心自己的人面前解釋起來永遠充滿破綻,潰不成軍。

  「阿福……」於是辯解就此作結。


  「我不知道蝙蝠俠值不值得讓人為它而死。」

  而老管家總能感應到什麼。因為那雙自幼年便牽引著自己的手,以一種輕柔到心痛的方式放在自己肩上。



  「少爺,黎明之際,我們無法左右人們走入黑暗還是踏向光明。就像我無法左右您不要將生命耗在跟會議賭氣而賴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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