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小巷

藍貓撥開桌上的杯盤欺到我面前，壓低聲音道：「你留意到Aner喉間的疤沒有？」
我點頭。
「你有沒有覺得，那形狀跟什麼很像？」

難道是──
太誇張了！不可能啊？

對方看到我的表情，冷笑道：「對，你沒有猜錯，是彈痕。而且，雖然被頭髮蓋住了，子彈可是從頸椎貫穿過去的喔。」
「這怎麼可能活得下來？」我忍不住大呼起來！


C才要回答，突然變了臉色──

「血腥味！菜鳥、小心點，到我後面去！」

喂！叫我堂堂男子漢躲到貓後面？

「快點！」
牠的口氣嚇得我站起來，卻被突來的一腳踹翻重心，跌坐在地。透過傢飾的間隙，我看見店門緩緩開了個縫，探進一條沾滿血的手臂，還握著一把槍！

「通通不許動！」粗啞的喊著。

拜託──光看到血、我頭都暈了，更別說手裡還拿著槍！
我緊張地揪著C，腦袋糊成一團……

不曉得是因為店內擺設造成阻隔的關係，還是什麼，對方遲遲沒有進來的舉動。
「怎麼了嗎？」穿著圍裙的Anil撩開珠簾問。我不曉得他是不是聽得到這裡的聲音？
「A…Aner…那裡有槍……別、別過去！」我艱難地回答。


Anil不顧我說的話，以裙襬擦淨手，邊繞向店前邊大聲道。
「我是店長，我不會攻擊你，也絲毫沒有武裝，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對方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音。
「我們是警察，請幫幫我們……」接著，重物碰擊的悶聲。

「Tom，請你幫忙一下，你眼前的木櫃下方有個拉門，裡面有一匣醫藥箱，請你拿過來的時候，帶上一秉燭台。」Anil有條不紊的指示令我鎮定不少，拉開櫃門，兀自顫抖的手托出刻著紅色十字的古典雕花桃木匣，我用力深呼吸了幾次，才提起燭台上前。


來到店面前半部，Anil跪在地上，懷裡抱著昏迷不醒的黑髮男子，削瘦的臉孔全無血色，身上所套著的常見米色的大衣大半染得腥紅，眼前的景象令我大吃一驚！
並不是沒有看過新聞報導上、急診室恐怖的創口畫面，但，這……
被Anil揭開衣物的左肩血肉模糊，粉紅色的肌肉彷彿被惡意翻攪過，連白襯衫都撕得稀爛。

是的，大片的撕裂傷。

我忍住作嘔的衝動，小心將燭臺放到地上，將醫療箱遞給Anil。
「你們會急救嗎？」頭上傳來顫抖的聲音，我才發現在門旁，一位栗色短髮、臉色蒼白得可怕的女性眉頭深鎖，很勉強地靠在門檻上，雙手持槍，一邊觀望著門外，一邊迅速回頭探視同伴的情況。

她這樣子的舉動，使我聯想起Anil早先說的『就算過了這麼久，這條街仍不安全』，我實難將之與眼前事實連結，不由得毛骨悚然。

Anil小心翼翼地使男子平躺，從醫療箱中取出口罩戴上，動作俐落的剪開其上身衣物。
「脈搏雖弱偏快，也還算穩定。推測失血量不致達到危險，請你放心。」雖然看不到表情，但Anil沉穩地說著，令那位女性明顯鬆了一口氣，因為，她整個人身體緩緩滑落下來！
「喂！你沒事吧？」我趕緊跨過地上的傷患、奔過去扶住她。
「我…我沒事，你幫我盯著外面。槍。」說著，要把手中的槍塞給我。
「呃、不不不，我很害怕那種東西，拜託你振作一點，到底什麼東西在追你們？」
槍、而且還是血淋淋的槍！所以拜託，不要說我窩囊──

女警蒼白一笑。
「嗤，你一個大男人怕槍？看到追我們的東西，還真想不出來…到時候你會是…怎樣的反應。算了，大男孩，把我推上去一點、我自己來！」女警一邊說一邊喘氣，我依言攙住她的手臂往上提，讓她能好好靠上門檻。
Anil先是以生理食鹽水沖洗傷口，然後藉著燭火，以酒精棉仔細消毒，用針線將仍在出血的創口縫合。
「警官，請告訴我，是什麼東西在追你們？」
女警的棕色瞳孔在我們之間流轉。
「沒有什麼東西。不過是個襲警的逃犯。」說這話的時候，她盯著窗外。

Anil抬頭看了她一眼。

「如果你老實告訴我，說不定我可以幫上忙。」
「什麼東西，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我想抓頭卻沒有力氣，我的手實在抖地厲害。
女警的表情有些動搖。

拜託、不要講出來……

她低下頭，咬了咬嘴唇。


「是…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