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 Dust 1 火柴盒
11月5日,星期五 9:37, p.m.
我走進了一間酒吧。
這間酒吧並沒有高掛著的明顯招牌,只有寫著“RED DUST”字樣,高度不及腰部的小小立牌。螢亮的霓虹燈管,像極了黑夜的水族箱,靜靜的在街道上發光。
其實這條路我來來回回,走過不知多少次了,竟然也沒注意到這間店。還不是大我兩期的陳友亮有天突然告訴我:「這間店,環境不錯,感覺很舒服。」接著又塞給我一張名片。老實說,他會跑來找我,讓我有些意外。
一推開門,我立即明白,為什麼陳友亮會這麼說了。店面不大,進入眼簾的,是一落一落的玻璃圓桌,伴著三、五張不等的紅黃相間蘇格蘭格子單人沙發。店裡起碼坐了六、七成的客人,正此起彼落的低聲談笑著。昏黃的燈光更醞釀出一種溫柔的氣氛。
不像酒吧,更像咖啡廳。
我一個人來,不想坐沙發座。因此,我筆直走向吧台,挑了一個中間偏右的座位。不是我說,這裡像酒吧的地方,怕只有這吧台,和那唯一一個穿著筆挺制服的Bartender了吧!
我坐下時,那Bartender正在洗杯子。
他低著頭道:「晚上好。需要點什麼嗎?」
我邊看著他俐落的架好杯子、用圍裙插手的動作,邊考慮著我要喝什麼,自然也沒有遺漏那相貌頗為清秀的Bartender看到我時,呆愕的表情。
我笑了笑,聳聳肩,回望他。我覺得我身上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他微微一笑,說道:「第一次?」他拿起了別的酒杯,開始擦著。
我點頭。是去過幾間,不過這間倒是頭一次。
那Bartender稍微傾身,輕輕的說:「先生,請原諒我的冒昧,您應該不是圈內人吧?這是間GAY吧,若覺得不舒服,就算您立刻離開,也不會有人覺得不妥。」
我實在訝異他的眼光竟然這麼準。說真的,要不是他說,我還沒發現這裡清一色的,都是男性顧客。
我十分正經的說道:「若我留下,會不會有人覺得不妥?」
他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倒是笑了笑。我猜,這應該是很愉快的那種笑。
「喝點什麼?黑牌威士忌?」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對!你怎麼知道?難道這也是你的專業眼光?」
他轉身拿過酒瓶,垂著眼說道:「這為是我瞎矇的。你想要純的,還是加水、加冰?」
「純的,加冰。」這Bartender從剛剛到現在,臉上始終掛著笑。我忍不住偷偷欣賞起來。
他不像西片裡,那種滿頭白髮的Bartender沈默老練,也不像時下夜店裡耍酷裝痞的毛頭小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他,倒有種清爽宜人的味道。
像淡煙,就算淡,抽了還是會上癮的那種。
喀的一聲清響,酒已在我面前。
「先生怎麼會發現這裡?」他問。
我啜了一口威士忌,緩緩品味著它的濃烈,答道:「同事介紹的。」
見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我決定替他說出他心裡的話。
「你覺得他應該是列在我的損友名單裡,對吧!」
他笑了笑。他笑的樣子,挺好看的。
「你猜的沒錯,他是。要不要再猜猜,經過這次,在我心中會把他升級,還是降級?」又啜了一口。我實在很滿意這樣子的氣氛。
他隨手收拾著吧台,眉頭微微一皺,看著我道:「降?」
我搖了搖杯子,享受那清脆的碰撞聲。
「降,當然要降!」我拿起杯子,再啜了一口。
看見他雙眼微斂,我正經道:「發現這麼好的地方,知情不報,多不夠意思!不降他一級就不痛快!」
他當然還是笑了。我生平第一次見到,眼睛會笑得那種人。好吧,陳友亮,這回讓你將功折過,勉強扯平吧。
我們就這樣聊著。其實,真正的情況是,我搜遍枯腸,努力搾出些瘋話、笑話,用血汗換取他善意的回應。
沒辦法,笑是生活中的一種調劑,別人的笑卻是苦悶人生中的一個滋潤。
十一點半,我看看錶,該走了。埋單的時候,他在收據上壓了一個印有店名的火柴盒。
他只說了句「謝謝光臨,請慢走」便沒有再說什麼,我也說了聲謝謝,就轉身,也沒再說什麼。
回家的路上,我一手勾著外套,一手塞在口袋裡把玩著那個火柴盒。
我猜,這應該是那Bartender沒有說出口,「有空再來。」的意思。
深夜的台北,很涼,很舒服。
就像那位Bartender。
11:4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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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閉嘴,在這裡謊言最大。
V怪客一片中語到:
"小說是用謊言敘述真實。"
我想,這就是小說對我的意象。
故事會自己說下去,而我們所能做的,唯獨忠誠地記錄它。
- Aug 30 Tue 2005 22:14
火柴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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